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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剛才他所親眼目睹到的,邵廷毓……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那殘忍無情的舉動……
他奮力搖頭,把這些景象都甩出腦海,但隨即它們就再一次浮現出來,而且畫面一張張交疊,越疊越多。
向他揮拳的邵廷毓,用光彈攻擊他的邵廷毓,將他壓倒在地的邵廷毓……全都是,全都是,塞得滿滿,腦袋都要爆炸了……
夠了!不要再讓他看見這些東西,夠了!
猛地咬緊下唇,不顧一切就把腦袋朝牆上撞去,把腦子裡那些不該有的東西全都給他撞出去——
後方突然伸出兩隻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後拖了開來。
「你放開!放開我!放開!」他竭力掙扎,兩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海夷索性將他雙手都扣住,緊緊押在他胸前,低沉異常的聲音送入他耳中:「冷靜一點。」
「我不聽!你不要跟我說話,你滾開!」邵純孜實在掙扎不脫,只能左右搖頭,依然是什麼都不肯聽。
如果說,當天邵廷毓的死對他是一個晴天霹靂,險些令他當場崩潰,那麼剛剛獲知的那種事,更不啻為九雷轟頂。
準確來說,是這兩件事的疊加,愈發壓得他透不過氣,已經快要超出負荷……
如果海夷在此刻再說些什麼,大概他心頭緊繃著的那根弦就會徹底斷掉。
他真的會瘋了。
所以海夷什麼也沒再說,就這麼抱住他,任憑他怎麼掙扎怎麼叫喊,始終一言不發地抱著他。
慢慢地,他的掙扎和叫喊開始緩和,直到完全靜止,最後就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吊在對方臂彎里。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重新開口:「我只是想來看看我哥,他是被妖怪害的,如果不是那些可惡的妖怪……」
閉上眼睛,夢囈般地喃喃,「我只是想來見他,想跟他講講話,可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怎麼能不認識我?怎麼會有這種事……」
「根據豐幽的說法,目前的邵廷毓有百分之八十的時間是喪失心性,百分之十五的時間處於昏迷,還有最後一點時間是清醒的。」
海夷說,「等到他清醒的時候,你可以去跟他談談。」
邵純孜聞言渾身一震:「我可以跟他談?……好,讓我去,讓我去見他,我要見他。」說著又開始掙紮起來,試圖從那雙手臂之中脫身。
但是海夷不放手,只說:「現在還不行,豐幽已經答應過,時候到了他會來通知你。」
「我要去見他,讓我去……」邵純孜兀自說,仿佛沒聽見對方剛剛說了什麼。
海夷索性把他轉了個身,按在牆上,面對著面,幽深目光不容拒絕地看進他眼底。
然而他卻好像連看也看不見,一臉恍惚,嘴裡喃喃重複著那幾句話……
海夷眉尖一挑,忽然扣住他的胳膊拖著就走,穿過長廊,來到外面的庭院。
院子裡有座水池,就像之前在廣場上見到的那座水池一樣,水面上花朵漂浮,花瓣紅艷似血。
海夷把人帶到水池邊,直接扔了下去。
水深其實只及胸口,然而邵純孜猝不及防間還是嗆到了幾口水。
剛剛站穩,還來不及喘口氣,面前就迎來一個高大人影,一手按住他的頭頂,將他再次摁進水裡。
他本能地掙扎——徒勞;再掙扎——再徒勞……
漸漸地,他的掙扎變得越來越微弱。
當他終於停止動作,海夷才把他從水裡拎了出來。肺部再一次接收到氧氣,他立即氣喘如牛,還被嗆得連聲咳嗽。
濕漉漉的人,蒼白的臉被咳得微微泛紅,看上去真的是相當可憐。
不過海夷眼裡倒是找不出幾絲同情,揪住他的衣襟,不冷不熱地說:「有稍微清醒一點了嗎?」
「……」
其實按照邵純孜的脾氣,要是放在平常,這時候早就已經暴跳如雷,破口大罵,說不定還會加上拳打腳踢。
但此時此刻,他卻是一臉呆滯,愣愣地望著面前的人,半晌才冒出一句:「我是不是死了?」
「你說什麼?」難得海夷也有這樣一頭霧水的時候。
「我感覺不到痛……」邵純孜舉起手,看了看手上的傷,是剛剛拼命砸牆的時候造成的。
然後他把手放下,垂眼望著水面,喃喃低語,「我也感覺不到水是冷的熱的,什麼都感覺不到……我已經死了,對嗎?我完全沒有任何感覺了……」
海夷緩緩眯起眼,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還有些其他的什麼……複雜難辨。
這個臭小子,真的就這麼不能面對現實嗎?
只不過是稍微溺水,就被他順便藉機發揮,催眠自己已經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就不再有任何煩惱?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笨小孩!
海夷托起他的下巴,慢慢傾身靠近。而他就愣在那裡,好像真當自己是死了一樣,完全不閃不躲,眼睜睜看著那張臉越逼越近。
最後,唇上落下了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吻他的人眉梢微挑地問:「有感覺嗎?」
邵純孜微微睜大雙眼,更顯得迷糊懵懂:「我……」
「沒感覺是嗎?」海夷兀自接過話,再次覆住他的嘴唇。
這一次不再蜻蜓點水,舌尖撬開了唇瓣,侵入他口腔之內,席捲肆掠,毫不客氣,不斷深入的舌尖甚至要突破人的喉嚨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