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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夷先把墨痕放進去,它立即沉到水底。邵純孜站在一邊,自覺地脫掉上衣,而後手在褲腰上放了幾秒,還是拿開了。就這樣,穿著長褲跨進浴缸里坐了下去。
海夷半蹲在浴缸邊,捉起邵純孜的手,另一手把墨痕拿起來。
看了一眼他那咬緊牙關的表情:「怕痛?」
「不怕。」邵純孜嘴硬地說,其實怕也確實不怕,或者說,該怕的並不是痛本身……
海夷唇角微微上揚,把他的手往下摁,放進水裡,不然稍後血會噴得很誇張。
「等等!」
邵純孜忽然叫道,「我是只要放血就可以了,不用做別的什麼嗎?只是這樣……會不會太簡單了?」
「簡單?」冒著性命的危險也叫簡單嗎?
海夷幽幽道,「有的事情本身就是很簡單,只是人常常把它想得太複雜。」
「……」邵純孜啞然地望著他,嘴巴張了張,但轉而又合上。
沒有什麼還要說的了。
海夷握著墨痕,用那根細而堅韌的弓弦抵住邵純孜的手腕,一划而過。
鮮血,就如同海底的火山爆發一樣噴涌而出,汩汩紅色在水中暈染而開。
邵純孜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什麼竟然覺得——很美,真的很美。
「感覺怎麼樣?」海夷問。
邵純孜回過神來,悻悻然:「你說呢?」當然是痛死啦!
海夷笑笑,把墨痕放到邵純孜身前。看見他站了起來,邵純孜連忙問:「你會看著我吧?」
「放心。」
得到海夷這句承諾,邵純孜鬆了口氣,隨即聽見——
「如果你死了,我會至少給你辦個葬禮。」
「……去死!」詛咒他!詛咒他子孫萬代!
※ ※ ※ ※
邵純孜睡著了,雖然他並不想,雖然他也曾提醒自己要時刻警覺注意狀況,然而到後來他還是沒能支撐住,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睡得很沉,沉到似乎魂魄都出了竅。
他來到一片冰天雪地,四處白茫茫,再也找不到除了冰雪以外的任何事物。
冷,冷斃了……他整個人佝僂著,用力抱緊了自己。
突然,也不知道是從那裡冒出來的,他前方就出現了一隻企鵝。
大眼瞪小眼地對視半晌,邵純孜邁腳前進,企鵝轉身就跑。
他無暇多想就本能地追了上去,可是地面實在太滑了,他每跑幾步就會摔倒。那具早已經凍僵的身體還沒摔得四分五裂真是奇蹟。
最後一次摔倒,邵純孜就再也爬不起來了,翻了個身仰面躺著,閉上眼睛,感覺著意識和知覺都在從他身體裡不斷溜走。
不知過了多久,他不經意地睜開眼,就看到那隻企鵝站在他的頭頂上方,垂首俯視著他。
莫名地,他就想笑,也確實笑了,雖然笑得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也許你就是我在這世界上最後一個見到的人……生物了。」
他喃喃著,氣若遊絲,「我是邵純孜,你呢?」
企鵝沒說話——它要是會說話那就有問題了是不是?它伸出翅膀,在邵純孜臉上摸了摸。
邵純孜頓時感到一陣無比舒適的暖意,不自覺地伸出手握住了它的翅膀,摁在臉上,來回輕輕磨蹭著。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力氣,他撐著身體慢慢地坐了起來,轉身面向著企鵝,湊過去,張開雙臂把它抱住,越抱越緊。
暖,好暖啊……他無盡舒適地合起眼帘,感覺到渾身都在逐漸溫暖起來。
周圍,似乎已經不再有冰川寒風,而是如同溫泉般的熱流。
他再次睜開眼,眼前卻不見了那隻企鵝,出現了一張臉……人類的臉。
咦?邵純孜眨了眨眼,可是眼前的景象並沒有變化,依然還是那張黑黑的臉,那兩隻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視著他。
咦咦——?下意識地動了動手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正在對方身上摟得死緊。反過來,對方也緊緊地抱著他。
這……這是什麼?
邵純孜猛然回過神來,一拳過去,直接把對方打得跌出了浴缸外。
呃,浴缸?
對了!他全都回想起來了,之前那些事……不過,這個突然冒出的傢伙又是誰?
現在無暇深究,邵純孜站起身跨出浴缸就往外跑去。匆忙之中他沒想到穿鞋,腳又是濕的,在浴室的地板上奔跑,與在冰面上奔跑基本沒區別。
沒跑幾步他就腳底一滑,整個人往後倒去,但是出乎意料,迎接他的並不是硬邦邦的地面,而是一副結實中又不失柔軟的□□,是……胸膛?
「主人小心。」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講啥鬼?邵純孜莫名其妙,站穩腳步,想也不想地就把對方推開,繼續沖向門口,拉開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來到客廳,看見客廳的沙發中坐著一個人,立即大叫:「海夷!有妖怪!」妖怪,肯定是妖怪,要不是妖怪哪會長得那麼奇怪!
「妖怪?」海夷轉過頭,第一眼看見邵純孜,第二眼看見緊跟其後從浴室而來的人影。
眼帘微眯起來,深邃的眼神倍顯銳利,「喔,還真是來了個『大妖怪』啊……」
「就是說啊!」邵純孜滿臉激動。居然在自己房裡冒出一個妖怪,真混蛋!
「快,快把他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