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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這樣反覆告訴自己,嘴巴卻不由自主般地問:「是什麼人?」
「豐幽說那種封印是個血印,所以,對方必定是我至親的人。」邵廷毓說。
「至親?」
邵純孜愕然一怔,「你說的是誰?」
「你認為是誰?」邵廷毓反問,神情深邃。
邵純孜的目光閃爍起來。先前豐幽說過的那些話掠過腦海,他當即用力搖頭。
不,不要這樣想,也不能這樣想。
怎麼可以想這種事?明明不可能的,他也絕不會承認……
而那邊,邵廷毓逕自說下去:「血印本身並不複雜,但卻算是所有封印當中最有效的一種,很穩定,也難以被發現。純孜,你自己要小心。」
最後一句隱晦的警告,邵純孜似乎懂了,又似乎不太懂,拳頭不自覺地攥起來:「為什麼說這個……是誰告訴你這些事?豐幽?」
邵廷毓點頭:「封印也是他發現並解開的。」
「他怎麼知道?他為什麼懂得這些東西?」也許根本是他搞錯了,也許其實就是他亂搞,一不小心把邵廷毓搞成了這樣——直到現在邵純孜心中還存在這樣的希冀。
相比起他,邵廷毓卻顯得十分坦然,沉穩理性,完全不同於之前那樣的狂亂。
「因為他是鬼族,封印這種東西就是他們最擅長的。」
邵廷毓解釋,「據他所說,他其實很早就發現了我身上的封印,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邵純孜錯愕,居然這麼早?
「那年發生過一場大地震,你大概不記得了。」
邵廷毓說,「其實我自己也沒有什麼印象,只是聽豐幽說,當時和我在一起的人死了很多,我自己也是奄奄一息,而鬼差去勾魂的時候誤把我也勾了過來,豐幽因而發現了我身上的封印。只不過當時我還年幼,他沒有對我怎麼做,只是在放我還魂之前給我結了個契印,等到我日後死亡了,魂魄就會即刻轉移到他這裡來。」
聽到這些話,邵純孜先是訝異,再是恍然,最後疑惑:「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到底想對你怎麼樣?」
「怎麼樣?」
邵廷毓輕輕一眯眼帘,搖頭,「不說他想怎麼樣,以我目前的狀態,就算想讓我去投胎也往生不成,目前就只能這樣而已。」
當然,這也是豐幽告訴他的。
什麼都是豐幽告訴他的,告訴了他很多,很多。
嚴格來說,他並不是這麼容易輕信別人的人。只是,當自己身上發生這麼多事,當自己看到的世界和從前截然不同,尤其是當豐幽特意把他失去心性的模樣紀錄下來讓他自己親眼目睹時——他不信又能怎樣?
當然了,他也不可能是一開始就接受得了的。說起來可能有點無奈,據豐幽自己聲稱,那兩天跟他「玩」得很盡興……
後來意識到如果不自我控制的話只會讓情況更加不可收拾,會讓自己真的變成一個瘋子,他才最終決定冷靜下來,找回理性,來思考情況,面對情況,並且,如果能解決——
對於他的這段心理歷程,邵純孜自然是不了解的,只覺得無言以對。
好不容易張口打算說些什麼,卻又被邵廷毓搶先一步問道:「我聽說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邵純孜就著張口的樣子愣了幾秒,點點頭。
「居然跑到冥界這種地方來,白痴小豬,你還真是不要命了啊。」邵廷毓揶揄般地一笑,夾雜著些許嘆息,微不可查。
儘管如此,邵純孜卻還是瞬間覺得,懂了。
現在這個哥哥,他是懂的,就像從前他們最親密的時候那樣,他們互相懂得。
咬了咬唇,終於送出一聲:「對不起。」
「嗯?」
邵廷毓挑眉,「你對不起我什麼?」
「莫清的事……那些妖怪的事,我明明一直都知道,卻什麼也沒有做。」
邵純孜緩緩吸氣,聲音發乾,「最後還把你一個人留在巴黎,自己跑回來,才會讓你發生那種事……對不起,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也要給你很多個對不起。」邵廷毓截過話。
邵純孜不禁一愕,旋即聽見他接著說:「那些事你對我說過很多次,我一直沒有當真,更為了……」話語在那個名字上驟然卡住。
雖說當時是受到同心咒影響,感受和心情都是虛假的,但記憶到底還是確實存在的。
如今同心咒已經效果不再,那些記憶全部變成了黑白的,毫無色彩,但也正因這樣,回想起來才感覺更是微妙。
最後他說,「為了別人的錯誤和你爭吵,甚至動手,你說我是不是很錯?」
「那是因為你被妖法迷惑了啊!」
邵純孜替他申辯,「你也不想的,只是無可奈何……」
「是的,我是無可奈何。」
邵廷毓再次截話,深深地凝視而去,「那你呢?難道你是有意?是你想讓事情變成這樣的嗎?」
「不……當然不是!」
「那就行了。別再說『對不起』,你不要說,我也不想再說,到此為止。」說著伸出手,輕輕牽住邵純孜的手。
很溫暖。比起他……比起現在這樣的他,要溫暖太多。
而另一邊,邵純孜也感覺到手中傳來的冰涼體溫,心情頓時又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