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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挽悔了。
這臨安就是染了墨的缸,她焉能不知那些個長舌婦私下議論阮蓁時說的有多污穢不堪?
她又怎會不知,顧淮之隻身一人面對這些流言蜚語,繃著的線有多緊。稍稍一扯就能斷。
可站在母親的角度,她哪裡能接受這樣的女子?
「孔嬤嬤。」
「老奴在。」
盛挽努力的平復呼吸,可心口處卻難受的要命。
「你說,若我同國公爺參加婚宴,給足她體面,向世人宣告,阮蓁就是我顧家的兒媳,至少在明面上堵住悠悠眾口,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孔婆子心疼的扶住盛挽:「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如何能預測會發生這種事。那女子也委實懦弱。」
盛挽輕輕把人推開,只是搖頭,她站直身子,朝墨院的那個方向看去:「懦弱?我看不是。」
「這是何意?」
盛挽嘆了口氣:「如今全臨安都人都說她福薄,我覺得她是捨不得讓淮哥兒為難。她雖身份卑微,往昔存在詬病。但終歸對淮哥兒是上了心的。」
若不然,真是貪圖富貴,她只需哄著顧淮之,又怎會就這麼死了。
顧淮之辭去首輔一位之事更是鬧的沸沸揚揚。
臨安也多了道歌謠。
大街小巷皆有孩童唱。
【深人雅致顧淮之,有勇有謀謀先知,拜倒女色迷心智,罔顧聖恩高堂令人髮指。】
路上也總有人議論紛紛。
「也不知道那前首輔夫人是何等絕色?嘖嘖,我看他誠然是瘋了。」
「呸呸呸,那不過是個勾引人的狐狸精!到死了,還禍害國公府!要我看,國公爺國公夫人不認她是對的。」
「可不是!咱們這前首輔啊,是出了名的冷漠矜貴,倨傲無端。聽說那早就死了的范坤,把外室送到他手裡,他只看了一眼,就把人收下了。嘖,到底是男人,光是一眼,就拜倒其石榴裙下。」
迷心智顧淮之認了。可一見鍾情卻沒有。但不可否認有過驚鴻一瞥。
顧淮之放下車簾。
他眼裡卻閃過晦暗,他乃天之驕子,也年少輕狂,自命不凡。
可見阮蓁的那一幕至今歷歷可見。
——女子被下藥,無力的倒在榻上。臉上淚痕未乾,黑髮汗濕。小臉兒煞白,緊緊咬著下唇。實在是楚楚可憐。
可這卻不足以讓他把人留下。
顧淮驚艷之後,便準備讓人趕出去。
可女子眼裡含淚,說了一句:「大人,您別送我回去。」
嗓音輕軟甜膩,在他耳畔吹過,似低泣,似難耐,驚起點點波瀾。卻足以讓他渾身一震。
他不會聽錯,更不會認錯。
這聲音同那夜夜磨人心智的那一聲聲——淮郎,如出一轍。
即使這般,他如何捨得放手。
那這個人合該是他的,不是嗎?
男子不敢再去回憶。他闔了闔眼淡淡道:「亂嚼舌根者,一律送去大理寺。」
駕馬的長風連忙應是。
馬車駛出城門,朝梵山寺而去。男人穿著阮蓁生前親手縫製繡著墨竹的衣袍,做了阮蓁生前最想做的事
——給阮熙立了永生牌位。
天色漸晚,方丈親自送他下山。
顧淮之自上任後,做出的功績有多令人唏噓,如今背負的罵名就有多深。
多數學子站在道德最高處的角度怒斥顧淮之。罵他我行我素,罵他不知輕重,罵他被女人迷了心竅。
可方丈卻覺得顧淮之是他見過活的最通透的人。
兩人對弈,顧淮之步步下的都是險棋,清醒的引誘著人步步落入他的陷阱。卻總能輕描淡寫把人逼到絕境。
他扶持周旭的目的,便是擁立明君。
他做到了。
卻也心死,做到了如今的全身而退。
這樣的人,實在是比盛祁南還合適當和尚!!!
「顧小友,今後打算如何?不若來梵山寺住下,拋去雜念,萬物歸一。」
顧淮之抬眸望了眼天色。
盛祁南如今入朝為官,總算也有了出息。國公府,盛家有他撐著,倒不了。
顧淮之黑眸如墨,神色卻變得溫柔:「我想求一個來生。」
方丈只當他是魔障了。
顧淮之卻是淡笑不語。
誰能知,相思成疾,竟會藥石無醫。
來生,他若早些遇見阮蓁。定護她不再飄零。
那樣,是不是會有好的結局了?
前首輔顧淮之,上輩子囂張跋扈,眼高於頂。從來和『善』字無緣的人。卻在去了趟梵山寺後,便散盡了名下所有的錢財。
一半充盈國庫,一半命身邊的暗衛親自送往荒涼之地,留之施粥濟民。
墨院四周至此後靜的很。
顧淮之望著刻有——先室阮氏閨名蓁生西之蓮位一行字的牌位。他低低一笑,從袖口裡掏出一枚玉扳指。
放置其邊上。
他嗓音低沉道:「娘子,我如今不愛戴扳指了,不曾捏碎的這些都給你留著。」
至此後,書房的燈總是亮到很晚。
一張張剛勁有力的佛經也在一日一日的掛滿了書房的牆。而後掛滿了整個墨院。
年年復年年。
最沒耐心的人卻做了最有耐心的事。
靖元十五年間,前首輔顧淮之逝,年僅四十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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