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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夫人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帶走,卻什麼也做不到,這就是天子與臣的距離,他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左右他人的一切。
母子三人被帶到高台上,在那個位置,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父親現在的狀態。
白奕邗也抬頭看向他們,他眼睛裡全是愧疚--是他連累了妻兒。
「時辰到。」
秦鞝說道,抬起手裡的狀紙一揮:「罪臣白奕邗,你可承認你的罪行?」
白奕邗拼死不願意示弱:「不認,臣不曾做過任何傷害別人的事,狀紙上寫的都是誣陷。」
「誣陷?」秦鞝把狀紙扔下「白奕邗,你真是死不悔改,行刑。」
一聲落下,立刻有人沖了上去,人群尖叫聲起……
丞相夫人一手捂著一個兒子的眼睛跪下去,正在哭泣,如果她只是自己一個人在這,她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陪白奕邗一起死也無所謂,但她現在不是自己一個人,她得護著這兩個孩子,不能隨心所欲。
聚在祭台這邊的人都是被桑遲「邀請」進宮來觀禮的,他們沒想到場面會這麼血腥,帶了孩子的都紛紛捂上孩子的眼睛,自己也低下頭不敢看。
丞相夫人的手一直在抖,巨大的悲傷讓她變得遲鈍,竟然沒發現捂著白暝的手已經露出了縫隙,他清楚的看到那時發生的所有事。
白暝手指微微收緊:「那年我才十歲,親眼看著我爹被人拿到將肉一點點割下來,烹製成菜品,一刀一刀……他當時一定很痛,可是直到他死,也沒有再發出一點兒聲音。」
因為他的兩個孩子都在那裡,他想保護自己的孩子,所以再痛再難以忍受,他也忍受了下去。
白瞑:「娘親她不知道,其實我已經看完全程了,看見我爹的血流了很長很長,在高台上蔓延下來,都快流到觀眾的腳邊,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人的血可以有這麼多,我看見他們一個個摘除爹爹的內臟,看見……」
說著,白瞑竟然忍不住乾嘔了起來,明明已經是過去十萬年的事,可是當時那種劇烈的衝擊感仍然讓他難以忍受。
閔軻樊抱著他輕拍後背,他看到自己娘親死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種痛苦也一樣快要他崩潰,可是對比一下白暝親眼看著父親被烹製,他起碼還好那麼一點點。
白瞑繼續道:「我後來有了解過,蘭情這套器皿的用法,是要用一忠一奸兩位大臣,將他們烹製成菜餚用以祭天,一個人可以做成五桌菜,他們當時說什麼要保護忠臣,所以只選奸臣……他們說我爹是奸臣,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我爹為人正直了一輩子,死守忠義這一個詞,可最後落得個什麼樣的下場?」
「我明白你的痛。」閔軻樊將人緊緊擁進自己懷裡,想保護他「沒關係,我一直在這裡陪著你,永遠不會離開。」
他們的出生除了最開始那些年,後面都不得好過,從凌夫人死的那一刻起,閔軻樊的幸福生活走到了盡頭,剩下的只有無盡的傷痛,同樣的,在白暝父親死那時候起,白暝的生活也從此跌入了黑暗裡。
他們都曾在黑暗中帶著不甘掙扎,可是無一例外,最後都被黑暗給淹沒,除了認命,好像什麼都做不到。
丞相夫人已經快要昏厥過去,可是她只能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她不能倒下。
到最後,一股香氣瀰漫在空中,那是讓人十分垂涎欲滴的香味,可是在場的人只覺得作嘔,聞到這種味道他們只想吐。
白齊什麼都沒看到,他還處於一個十分茫然的狀態,除了哭什麼都不知道。
白暝卻清楚的看著自己爹爹被害的全過程,此後將近十年為人的生命里,他沒再碰過一點葷菜。
幸好死後為鬼不需要進食,也算是省去了這些麻煩。
那場浩刑持續了整整六個時辰,從天亮到天黑,宮外萬家燈火通明,沒人能理解丞相府的冷。
母子三人的腿早已經跪麻了,他們甚至連站都站不穩,眼淚也已經流干。
桑遲看戲看夠了之後,終於願意放他們離開,只是丞相夫人最後走的時候看見桑遲的眼神,說不清楚的感覺,好像被毒蛇給盯上了一樣,讓她渾身不舒坦。
桑遲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丞相夫人心裡猛地得出這麼一個結論,也顧不上腿麻,拖著兩個孩子趕緊離開,神都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
凌夫人親眼看著他們離開祭壇,沒被任何人攔下,心裡的擔憂才微微放下一些。
她回頭看向臉色已經差得不能再差的閔將軍:「我們也能走了嗎?」
這個鬼地方,她實在是不想再待下去了,看到那些噁心人的面孔,她只覺得渾身難受。
閔將軍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也一樣處於茫然的狀態,只知道下意識護著自己的夫人:「我們先走,後面看看是什麼情況。」
他也不願意在這裡多待一秒。
幸好他們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人攔,凌夫人有些擔心丞相夫人三人,拉著閔將軍加快腳步,終於在宮門口看到他們的身影。
兩人一路跟著他們到白府門口,親眼看著他們進了府才鬆了口氣。
閔將軍嘆了口氣:「可惜白丞相忠心耿耿一輩子,結果卻落得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不知道以後這個朝堂還會變成什麼樣。」
凌夫人也搖搖頭:「以後多讓人幫顧一下白夫人他們,她帶著兩個孩子肯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