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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希言等人就躲在一座廢棄院子的柴房裡。
屋子許久沒有住人,積攢著厚厚的灰塵,當風吹進來,灰塵揚起,有些嗆人。富商蒙著嘴巴,努力將聲音蒙在袖子裡。
傅希言不僅有點佩服。咳嗽、打嗝、放屁這都是人很難克制的生理反應,他居然忍住了。
富商雖然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但一路奔波讓他原本就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進門之後,就靠在角落裡,努力地喘息著。
傅希言去院落的井裡打了桶水,找了塊抹布在柴房裡擦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出來,裴元瑾挑了塊不容易發現的好地方,挪開雜物,拿出衣服撲在地上。兩人沒有交談,卻合作無間。
忙活一通之後,三人各自坐在屋內歇息。
門外的街道偶爾能聽到一列腳步聲,每到這個時候,富商就會猛然瞪大眼睛,耳朵貼著牆,緊張地屏住呼吸,讓傅希言有種自己穿越到民國諜戰劇的荒謬感。
腳步聲持續到傍晚,外面才逐漸安靜下來。
月光灑向大地,黑夜重歸寧靜。
傅希言靠著裴元瑾打了個哈欠,又想起裴元瑾現在不能用真氣,也不知道這樣靠著他他會不會累,連忙直起脖子,然後拍拍自己的肩膀。
裴元瑾扭頭看了他一眼,雙目對視,無需太多言語,傅希言便重新靠了回去,順帶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咳咳。」富商有節制地咳嗽著。
傅希言掏出水囊丟過去。
雖然順手牽羊不是個好習慣,但事急從權,逃跑途中,他一邊拿東西一邊丟錢,水和食物都不用發愁。
富商說了聲謝謝,拿起水囊喝了兩口,然後說:「你們是北周探子吧?」
傅希言愣了下,實話實說:「不是。」
的確不是,他們是假探子。
富商並不在意答案。在他看來,他的否認只是一種掩蓋:「你們的頭領已經默認了。」
傅希言想了想,順水推舟地說:「他沒和我們說過。」
富商說:「我雖然是南虞人,但在對付南虞朝廷這件事上,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可以合作。」
傅希言問:「你想怎麼合作?」
富商說:「送我去榕城。」
傅希言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行。」
富商一怔,大概沒想到他拒絕得這麼爽快:「為何?」
「太危險了。」傅希言說得也是實情。要是裴元瑾的戰鬥力還在,那他們自然是天上地下哪都去得。可如今一行三人只有他能打,去的又是榕城,路上不知會遇到多少事,想也知道不安全。
富商這次沉默了很久,大概想不通為什麼他們會怕危險。說危險,北周的探子偷偷潛入南虞還不夠危險嗎?!
他想來想去,都覺得這只是他的推托之詞,於是拋出了一個誘餌:「我是福寧殿舊人。」
傅希言揉了揉眼睛,有點困了,裴元瑾低聲解釋:「福寧殿曾是南虞孝睿帝的寢宮。」
傅希言勉強睜大眼睛,在腦海里思索孝睿帝又是哪個皇帝。
屋內狹小,兩人的低語並沒有瞞過富商,富商點頭道:「我伺候過南虞兩代皇帝,孝睿帝,還有先帝。」
男的,在宮裡伺候過兩代帝王的……
傅希言扭頭看了他一眼。
富商說:「我當時在司禮監。」
傅希言對司禮監還是有幾分認知的,因為前世常年在電視劇里擔任反派的大太監,劉瑾、魏忠賢都在司禮監。
他說:「那你不是富商?」
「……我叫尤柏。」
尤柏嘴上不說,心裡卻將北周罵得要死。他身在宮廷,平日裡見的都是一葉知秋的聰明人。就憑自己剛才透露的信息,對方就應該猜到自己要做什麼,雙方立場在哪,可以進行哪方面的合作……誰會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真的富商。
這探子的問題實在……太沒水平。
他腹誹之後,內心又生出淡淡的疑惑。南虞內戰可說是當今天下最重要的一樁大事,北周既然要派探子,就絕不會派些普通人來,眼前這兩個不太像探子的人,到底是不是北周派來的?又或是,他們的表現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不由感覺到了微微的不安。
傅希言並不知道對方正在想些奇怪的事情,他只想好好睡一覺。船上的大通鋪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連這廢棄柴房的空氣都要比那裡新鮮太多。
他眯著眼睛正要入睡,突然直起身體。
顯然,這個廢棄院落髮生的事情並沒有瞞過這座縣城裡的地頭蛇。外面正出現了一些不屬於這個寧靜夜晚的聲音。
他一動,尤柏便坐不住了,跟著繃直了身體。
傅希言突然問:「你有什麼人能夠投靠嗎?」
尤柏沉默了一會兒,見裴元瑾始終沒有回答,便知道這句話是用來問自己的。可他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放棄自己?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對北周,對榕城的重要性?
他一時心亂如麻。
逃離關卡的時候,他分明看到鏢頭被好幾個人團團圍住,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要是傅希言他們也放棄自己,那自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南虞之行等同失敗。
在外面的人沖入院子的剎那,傅希言拿著刀,飛快地打開門沖了出去,一陣叮叮噹噹的交兵,然後就安靜了。
尤柏豎起耳朵聽著,過了會兒,又聽到更遠處發生了打鬥,但結束得很快,再過一會兒,傅希言便推開門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