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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兄」看他的筷子一直夾醬油,好心提醒:「用勺子。」
三皇子聞聲看過來:「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傅希言抬起頭。
彼時,傍晚最後一縷斜陽的餘暉撒在三皇子的背後,熔煉了他的滿頭黑髮,散發出萬丈金光——畫面受觀者心理副作用影響,不代表客觀事實。
然而,傅希言對金手指執念甚深,怎能不受影響?他把心一橫,想著,來都來了,怎麼可以不努力就放棄?他滿臉堆笑:「好吃極了,連醬油都是人間美味。」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散席時,「戰兄」還拉著傅希言依依不捨。
傅希言納悶:「我一開始冤枉你,你不生氣?」
「戰兄」羞澀地笑笑:「是我太英俊,母親常說我招蜂引蝶,我也深受困擾,不怪傅兄。」
傅希言:「……」
怪的怪的,怪我眼瘸。
帶著酒氣、瘸著眼回家,家裡人居然還很高興,覺得是工作解救了一個資深宅男的社交。
傅禮安趁機發布新任務:「陳太妃壽辰在即,想要一幅《百壽圖》湊興,皇親國戚家中未及冠的男子不夠,又請了勛貴家的湊數。你與冬溫、晨省都在其列。」
「是借我們的臉演繹《百壽圖》嗎?」傅希言不由躊躇,「萬一我抽中《姚兕刻器志父仇》,我爹不就要『為國捐軀』了?」
傅禮安:「……」
傅禮安說:「太妃的《百孝圖》只是湊一百個人恭賀她的壽宴罷了,與姚兕無關。你適才的想法切不可對第三人說起。」他怕他爹還沒來得及為國捐軀,就氣死家中了。
傅希言點頭:「如果有第三人知道,那就是你說的。」
傅禮安:「……」怪不得說長兄如父,他此時此刻就很想理解父親揍弟弟的快樂——不打不出氣啊。
只是在《百孝圖》露個臉,傅希言去羽林衛上值最後一天,順路就去拐了一趟,沒想到還遇到個新熟人。
「戰兄」見到他很是欣喜:「當日一見,便知傅兄身份非凡,不想竟是羽林衛!」
那天吃飯,三皇子沒有主動問起身份,傅希言樂得矇混過去,沒想到竟與他們緣分未盡。
傅希言坦然報了家門,又說:「明日便要去錦衣衛報到了,你以後若有事,便來錦衣衛衙門尋我!」這話純屬賣了個口頭人情。錦衣衛不日就要護送三皇子去洛陽,壓根沒自己的衙門,只讓他們暫時與金吾衛擠一擠,根本無處可尋。
「戰兄」不明就裡,很是高興,也自報家門,原是樂安伯府樓家的人。同是伯府,樓家這一代因出了習武天才樓無災,入了皇帝眼,存在感比永豐伯府要高得多。
「我叫樓百戰,冒認『戰』姓,請傅兄原諒則個。」
他沒說為什麼隱姓埋名,但傅希言聯想到他身邊的三皇子,自然不會傻乎乎地問出來:「好說好說。」
傅希言是執勤時偷溜過來的,樓百戰等著進去留相,都不能久留,閒聊幾句便散了。
畫師待了幾日,終於將鎬京皇親勛貴家未成年公子的畫像收集完畢,匯總到御前畫史梅下影處。
梅下影收了畫,卻沒有前往陳太妃處,而是改道去了拾翠殿。
與其他宮殿的奢華瑰麗相比,沐浴陽光的拾翠殿依舊樸素而清冷。斑駁的牆根,老舊的陳漆,都顯露這座宮殿年久失修的滄桑。
唯有走廊邊的幾株薔薇鮮活明艷。
梅下影捧著畫在廊下等待時,卻離花很遠,仿佛怕那花上的艷色沾染了自己身上潔白的衣衫。
冷冰冰的宮娥出來,也不說話,只是漠然地盯著梅下影,等他會意地抬步跟上,才轉身往裡走。
到門檻處,梅下影停下腳步,朗聲道:「臣梅下影,求見容娘娘。」
「進來。」冰冷的語調一如這冰冷的宮殿。
得到允許後,他低頭弓腰,跨入殿內,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忽而聞到一絲清淡的蘭花香氣,立馬停住腳步,併攏雙膝下跪,將畫卷高舉過頭:「娘娘吩咐的畫像,臣等已繪製完畢,請娘娘過目。」
「拿來。」
宮娥立刻上前,取過畫軸,走到一面屏風後。
那裡放著一張全銅梳妝檯,邊上坐著這座宮殿的女主人——賢妃容榮。她的五官明艷,如昏暗房間的一道光,一簇火,令人不敢直視。
此時,她正專注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邊描眉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將畫展開。」
畫徐徐展開,卻並非傅禮安以為諸子拜壽,而是三十幾名青少年的正面畫像。
容榮放下石黛,緩緩站起,走到畫前,目光一一掃過每張臉,微微蹙眉:「可有遺漏?」
梅下影道:「臣已與名冊比對,不曾遺漏。」
容榮道:「賞。」
立時有宮娥遞上金錠。
梅下影謝賞,正準備告退,卻聽她又道:「把最好看的五個人圈出來。」
宮娥遞過來一支用過的石黛。
梅下影愣了下,恭敬地捧起。
畫已經被轉了過來,正面朝向他。畫中人個個神采飛揚,在他們入畫的那一刻,絕不會想到自己未來的命運或將就此改寫。
梅下影猶豫了下,謹慎地問道:「是以目測論,還是以骨相論?」
容榮淡然道:「皆可。五個不夠,就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