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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念頭也不是現在才有的,從小樟小桑頻繁受傷,傅希言就覺得自己大概不是一個好的追隨對象。他有天生的體質優勢,不怕受傷,也有天生的招禍體質,總有奸人要害我,可小桑小樟畢竟是肉眼凡胎……再這麼折騰下去,怕是連命都沒有了。
哪知小桑小樟就那樣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好似他是什麼天字第一號負心漢一般。
傅希言:「……」
好的,懂了。
他說:「那就跟著我吧,只是加薪升職的福利都要跟上。」
裴元瑾說:「嗯,你主內,你決定。」
傅希言:「……」
他連小桑小樟他們一個月發多少錢都不知道,怎麼主內啊。而且,這難道不應該是虞姑姑的活兒嗎?他插手算奪權還是越權?
他看著儼然一個甩手掌柜的裴元瑾,忍不住說:「我覺得『你主外,我主內』這個規矩好像不太對。」
裴元瑾問:「哪裡不對?」
「應該是你動手,我動口才對。」
裴元瑾想了想,果然覺得這個規則更加合理,遂滿意地點點頭。
傅希言看著就坡下驢的裴少主,一時無言。
*
吃完飯,小桑跑去買單,卻被告知飯錢已經付過了,付錢的人就候在門口。
來人是個鬚髮皆白的老人,滿臉慈祥,領著一大批人恭恭敬敬地在門口等著。等傅希言吃飽喝足地走出來,老人才上前一步道:「太史府管家,見過儲仙宮少主少夫人。」
比武大會,其他六路爭強鬥勝,唯有太史家,穩坐釣魚台,從不參與,他這種做法,反倒令人不知其深淺,陳、柳、辜、蔣四家當初明里暗裡都派人試探過,結果有去無回,證實了太史家龍潭虎穴的傳聞。
裴元瑾對他印象不錯,卻不是為了他們在比武大會中的清白,而是那句「少夫人」。江湖上傳播八卦的速度一向風馳電掣,他和傅希言的關係早已不是秘密,儲仙宮多次澄清傅希言為少夫人,但總有人喜歡跳出來表達自己不屑的態度。
因此,他讓潛龍組追查源頭,不僅是衝冠一怒為藍顏的惡俗橋段,更是為了再次坐實傅希言「少夫人」的身份,不容他人詆毀。
太史府管家道:「比武大會的事,家主已經知道了,此事是他處理不周,定會給少主一個交代,請少主放心。少主此行既是為太史家的約定而來,還請不要因為旁事改變行程。」
傅希言一愣,突然反應過來。他當初在比武大會說過,此行是路過,因為專程為了四方商盟的比武大會而來,反倒顯出重視,太掉儲仙宮少主逼格,不過太史家也是聰明,打蛇隨棍上,直接將他們是路過這件事做實了。
如此一來,一舉三得。
穩住了裴少主的逼格,證明傅希言沒有說謊;
太史家能借題發揮,向比武大會的主辦方——比如陳德源開火;
賣了個人情給裴元瑾,太史家要是發揮得好,還能趁機與儲仙宮搭上關係。
傅希言心中贊道:太史家好快的反應!可見太史家能和熊家聯手抵抗南虞五家的合圍而不落下風,果然是有兩把刷子。
但是——
此事也有冒險之處。太史家畢竟是北周人,以狗皇帝一貫偷雞摸狗的作風,誰知道他會不會暗中囑咐太史家做什麼。
上過狗皇帝太多狗當的傅希言有些躊躇,看了裴元瑾一眼。
裴元瑾也在看他,一臉這「動口」的事,你來決定。
傅希言:「……」
見鬼的偶像劇,他們明顯是無良老闆不管事,壓榨員工小蜜蜂的職場慘劇!
他想了想道:「我們一路行來,舟車勞頓,不想再走了,若貴府有誠意,不如就來酒家一晤吧。」
老人微微吃驚,卻不是吃驚於他的提議,而是往自己身後瞧了一眼,隨即,一個與他一樣,鬚髮同白的老者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原先只有管家,傅希言便覺得此人面目慈祥和藹,且自帶著一股貴氣,可是後面一個老者出現,雖然衣飾普通,兩人卻高下立見,不用介紹,便知這位必然是主人家了。
果然人群中喊了句「太史公」,便有無數人相隨,竟是明星般的待遇。倒也不奇怪,荊門到底是北周境內,太史家和熊家才是真正的地主。
太史公本是個官職,老者一介商賈,本來擔不起這個稱號,拒絕多次,可是太史家常做慈善,威望太高,受過恩惠的人們為求尊敬,仍是這麼喊,屢禁不止,到後來,太史家也只能順其自然。
老者道:「如此,老兒只能怠慢貴客了。」
幾人重新回酒家。
管家好聲好氣地勸走了其他客人,還奉上了賠罪銀子,一會兒工夫,就將整個酒家包了下來,並將大門關上,點了油燈與蠟燭照明。
酒家老闆親自上了酒水,然後識趣地躲到廚房去了。
傅希言覺得氣氛有些詭異。怎麼說呢,眼前環境看著像在密謀,可這世上哪有全世界都知道你們在密謀的「密」謀?
他說:「太史公不怕其他家誤以為你們串謀儲仙宮?」
太史公搖頭道:「人到耄耋,便什麼都可做的了。今日不做,或許這輩子都不再有機會,豈非遺憾?若是做錯了,我養著諸多子孫,各個分得了我掙下的家業,自然也要承擔我的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