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頁
對此,他十分疑惑:「以你父親的威望,如果要解決趙通衢,應該易如反掌吧?」
有些人,見面不如聞名;有些人,聞名不如見面。在傅希言心中,裴雄極無疑屬於後者,自然會無限拉高對他的期待值,認為他在儲仙宮內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但繼任的是我。」
裴元瑾一句話,將他從疑惑中拉了出來。
是了。這偌大的家業要交給下一任接班人,必然需要一定的考驗。之前裴元瑾帶著虞素環到處查帳,不也是考驗的一環嗎?
既然查帳這件事最後沒了下文,裴雄極自然需要安排另一場考驗。也許趙通衢就是這最後一關。只是趙通衢本人會乖乖當關主,磨刀石?還是借力打力,奮力一搏?
傅希言沒見過趙通衢,卻沒來由地認定對方會選後者。
任何人在一件事上努力了半輩子,都不可能說放手就放手的,投入成本越大,放棄可能越小。不信可以算算,有史以來,到底是斷頭的壯士多,還是斷腕的壯士多。
他一個外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儲仙宮少主沒道理想不明白。但他還是皺著眉頭,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太高興。
傅希言有些不解,在父親看護下,提前接手自家產業,多少人盼也盼不來的好事。不信採訪一下胤礽,問問他當了三十七年太子,最後功虧一簣是何感受。
裴元瑾終於說出了隱藏在心裡很久的困惑:「或許,我並不適合當宮主。」
這個想法也不算突如其來,看到南虞分部亂象時,就起了念頭,到應赫、王發財等人各顯神通時,念頭逐漸成形。
他的武道是一往無前,而儲仙宮宮務龐雜,顯然不適合什麼都一刀切,自己繼任之後,只怕也會像父親一樣,做個甩手掌柜吧。
可他身邊沒有景羅。
想著想著,目光不由望向傅希言。自從有了嘴替,裴元瑾就感到近來的工作生活質量直線上升,那些令人不耐煩的事務也終於了放心的去處。
傅希言:「……」明明說不適合當宮主的是裴元瑾,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後脖子居然感到絲絲涼意?
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他從未產生過「醒掌天下權」之類的野心,可是,當裴元瑾全然信任的目光望過來,就突然想吼一聲,沒關係,你安心繼承家業,我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
……
他覺得,繼任宮主這件事,可能不僅是對裴元瑾能力的考驗,也是對他人性的考驗。
不行,自己必須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可他的初心不就是當個龍傲天嗎!他默默地看向裴元瑾,想起前世某個喜劇節目,立馬牢牢地閉上了嘴巴,生怕自己一開口,喊的不是少主,而是少爺。
*
若說晝間儲仙宮的燈火還像螢光,雖然美麗,卻不夠明亮,那麼,當夜幕降臨,「螢火」便紛紛化作了墜落人間的繁星,儲仙宮的黑夜便被點綴得猶如星河一般璀璨明麗。
為了慶祝兒子帶著媳婦兒回家,裴雄極舉辦洗塵宴。
虞素環給傅希言送了一身深具儲仙宮特色的宴會裝,大小合身,應當是早有準備。
宴會裝里兩層外兩層,再掛上裴宮主的玉佩,精氣神都提起來了,就是……傅希言拿袖子扇了扇風:「夏天穿這個太熱了。」
虞素環幫他整理好領子又整理頭冠:「山里冷,要不是少主在你身邊,外面還得加件大氅呢。」
傅希言對著鏡子左照右照,頭冠拉長了他的身高和臉型,看著好似沒那麼臃腫了,於是忍了下去。他瞄了眼正和裴元瑾竊竊私語的壽南山,小聲問:「宴會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虞素環低頭看了眼他掛在腰際的玉佩,笑道:「原來有,現在不用了。」宮主親口認定的兒媳婦,和手持尚方寶劍也沒什麼區別。
宴會在山腹空地舉行。
每人面前一張小桌几,圍成一圈,中央一簇篝火,火光四射,映在與會人員的臉上,是人是鬼都照得清清楚楚。
雖然是臨時宴會,但儲仙宮高層的參與度很高。六大長老里除了於長老、譚長老養傷沒來,易絕、應竹翠、百里神、紀默四人悉數道場。
四大總管三缺一,景大總管依舊缺席,壽南山、虞素環不用說,傳說中與裴元瑾水火不相容的趙通衢也十分給面子早早地到了,正坐在應竹翠的下首,與她聊得熱火朝天。
傅希言跟著裴元瑾,與長老依次見禮,百里神反應淡淡,紀默笑容殷殷,只有應竹翠,與趙通衢交談時還掛著笑,一轉過來就陰了,但目光掃到傅希言腰際掛的玉佩時,硬生生地抽了抽嘴角,向他點了點頭。
趙通衢笑道:「南虞皇宮一戰,少主與少夫人夫唱夫隨,聲震寰宇。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對如此登對的璧人來了。」
聽著是好話,可從對手的嘴裡說出來,難免叫人多心。傅希言看應竹翠的臉色陰晴不定,忙道:「看閣下器宇軒昂,儀表堂堂,應當就是四大總管里唯一的雷部總管吧?」
……
四大總管分管風、雨、雷、電四部,雷部總管自然是唯一的。傅希言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可細品又有些怪異。
然而趙通衢面色不變,照單全收:「少夫人好眼力,屬下趙通衢。」態度端正得不能再端正,叫人找不到半點錯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