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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瑾已經與他一起換了輛更寬大的馬車,此時微微抬眸,漫不經心地說:「鄢瑎。」
「哦。」傅希言點點頭,突然震驚地問,「你說這是誰?」
裴元瑾懶得說第二遍,這是拿眼睛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
傅希言忍不住起身,想鑽出車廂,被裴元瑾拉住:「要去哪裡?」
傅希言說:「鄢瑎可能與我娘的失蹤有關。」
裴元瑾說:「馬車上就他一個人,你現在去,他必然什麼都不會說的。」而且江湖中受小神醫鄢瑎恩惠的人不知凡幾,若要硬來,只怕會引發眾怒。
傅希言其實也沒想好自己追上去之後怎麼辦:「可他行蹤飄忽不定,今次放過,下次就不知道等到何時了。」
「無妨。鄢瑎行蹤飄忽只是對求醫的普通人而言,儲仙宮想知道,易如反掌。」
傅希言想了想,覺得自己貿然打草驚蛇的確不智,重新坐下來:「也不知他來鎬京做什麼?」
裴元瑾抬手敲了敲車頂:「去查查鄢瑎為何來鎬京。」
……
當儲仙宮少主真的好好啊。
傅希言羨慕得想流哈喇子。
將近傍晚,大家正準備在荒郊野外對付一宿,裴元瑾拿出了他閃瞎人眼的七寶琉璃屋,只是屋內空間有限,只能讓女眷和小朋友——傅晨省進去休息,連裴少主本人都在外面睡帳篷。
這帳篷還是從北地胡商手中匆匆購買的,笨重又厚實,搭建就費了老半天工夫,幾個男人共處一室,讓傅希言想起了久違的寢室生涯。
他自覺地將鋪蓋拉到門口,將裡面的位置讓給老父親和老叔叔。
沒想到裴元瑾跟著過來了。
傅希言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帳篷里太黑,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應該不大好,因為他說出的話冷冰冰的,細品還帶著絲絲委屈:「你讓我和誰睡一起?」
也是,少主原本可以舒舒服服地住在七寶琉璃屋裡,卻因為他,屈就於此,想想真的有種公主下嫁貧民的心酸。
傅希言:「……」他想得都是什麼亂七八糟東西!
傅輔在裡頭發話:「裡頭寬敞得很,非要蹲門口做什麼。外面有人守夜!」他們雖是倉促離家,卻也是帶了下人和護衛的。
傅希言就將兩人鋪蓋挪到邊上,想了想,讓裴元瑾睡裡面。
裴元瑾看了他一眼。
傅希言小聲解釋:「萬一我爹打呼……」
「你爹還沒睡著呢。」傅輔躺在帳篷對角,還不忘搭茬。
傅希言用眼神示意,裴元瑾從善如流地躺下了。
難得睡大通鋪,傅希言精神上有些興奮,搖晃著兩隻腳,正準備來個帳內夜話,就聽得對角的呼嚕聲突兀地響起。
……
什麼氣氛都沒了。
睡吧睡吧。
傅希言拿被子蒙住頭。
一覺睡到被老爹打屁股,雖然隔著被子,但傅希言還是覺得丟人:「爹啊,你就沒有正常的叫醒方式嗎?」
傅輔說:「打呼都吵不醒你,還有什么正常的叫醒方式?」
傅希言:「……」你都這麼說,我也只能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了。
他擁著被子坐起來,揉著眼睛問:「裴元瑾呢?」
傅輔突然不滿意地看著他:「你昨晚就這麼睡的?」
傅希言揉眼睛的手一頓:「不然呢?」
傅輔說:「頭髮睡得亂七八糟。」
傅希言:「……」這是什麼新式嫌棄法?他是睡覺,又不是與世長辭,怎麼可能睡得一動不動,讓頭髮一絲不苟?
傅輔也不知想到什麼了,旁邊整整齊齊的鋪蓋,嘆息:「裴少主也不容易。」說罷起身出門了。
傅希言:「……」你一會兒演爹一會兒演媽的,到底累不累!
等眾人吃完早飯上路,天已經大亮了,傅希言神遊般地爬上車廂,正準備補個回籠覺,就聽裴元瑾說:「打聽消息的人已經回來了。」
傅希言頓時清醒了:「鄢瑎的消息?」
「皇帝請他給樓無災看病。」
說起樓無災,在畫舫遭遇爆炸後,就一直用各種靈丹妙藥吊著一口氣,樓家為此求遍了親朋好友,傅希言聽說後,還向傅輔討了根老參送過去,可直到他坐牢前,還是沒有收到樓無災清醒的消息,沒想到建宏帝竟然請來鄢瑎。
可見皇帝對樓無災是真愛啊。
裴元瑾道:「他若挺過這一關,皇帝有意讓他尚公主。」
「哪位?不會是……」他想起那位天真又殘忍的少女。
裴元瑾說:「七。」
果然是她啊,傅希言不免為樓無災嘆息。不知道樓無災知道這個消息後,還想不想醒過來。
傅希言嘴閒不住,坐了會兒,又忍不住說:「其實七公主一開始想嫁的人是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皇帝授意。反正我看三殿下肯定是默許的。你呢?會不會有些遺憾?」
裴元瑾不答反問:「你呢?」
「啊?我什麼,她也沒看上我。」
裴元瑾淡淡道:「我沒得選,但你不是。」
「這……」傅希言怔住,半天才,「我沒這麼想過哎。」對哦,沒得選的是裴元瑾,他還是可以……閱覽天下山川河流花花草草的嘛!
他沉浸在這個驚奇的發現中,並未察覺身邊人驟然陰沉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