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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今日也不意外。
管家嫻熟而遺憾地表示公子外出了,四少夫人也不在——從儲仙宮那邊算,傅希言是少夫人,但是在永豐伯府,裴元瑾才是少夫人。他禮貌地請對方留言。
隨著一聲咳嗽,一隻手緩緩掀起帘布,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在下何思羽,依約送小女到府上,希望傅鑒主日後能好生照顧她。」
管家不知道前因後果,看著車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頓時頭皮麻了:「這這這……」
何思羽不等對方答應,就拍著眼眶發紅的何悠悠,要她下車。
何悠悠賭氣說:「我不去。」
何思羽封了她的穴道,直接用一股巧力將她丟下了馬車,然後對老者說:「走吧。」
何悠悠看著晃動的車簾,猛然嚎啕起來,吼道:「爹!」
馬車無動於衷地緩緩離開。
管家看著被丟棄的少女,硬著頭皮問:「小姑娘,你爹這是……」
何悠悠收起眼淚,恨聲道:「他不是我爹!」
……
管家看著一動不能動的少女,心想,他不是你爹,你卻是我的燙手祖宗!
*
馬車離開永豐伯府所在那條街巷後,尾隨的人明顯多了起來。這就是今時今日永豐伯府在鎬京城裡的牌面。不管是世家勛貴,還是江湖門派,都極其關注伯府的一舉一動。
馬車在城裡來來回回地兜著圈子,仿佛想將跟蹤者甩掉,但看那拖泥帶水的速度,又不太像。
終於,當夕陽西下,跟蹤的人都準備交班的時候,馬車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棧門前停了下來。若說這家客棧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大概是它旁邊開著一家醫館吧。
馬車停在客棧的馬廄里,老者去登記房間,何思羽則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入醫館內。
醫館生意熱火朝天,他安靜地坐在那裡,仿佛是一尊蠟像,只有輪到自己的時候才動起來,手擱在台上,大夫為其把脈,隨即臉色蒼白起來,看著竟與何思羽一樣了。
但大夫還是有活人氣的:「閣下的傷勢……」頓住,在琢磨著說法。
何思羽接下去:「很嚴重。」
「是,很嚴重。」
「還剩幾日好活?」
大夫覺得要是照脈象說,下一刻就死了也是正常的。可看著眼前這人,坐姿板正,神色平靜,與那些病入膏肓的人又不一樣。
他便套了那鮮少出錯的說辭:「好生將養著,或許能多拖一些時日。」
何思羽點點頭:「配些藥吧。」
大夫也不敢胡開,開了些補氣養血的溫和的藥,不求治好,只求不治壞。
何思羽拎著藥,又慢吞吞地回到了客棧。老者在堂中等著,接過他的藥,將房門鑰匙遞給他,自己去找客棧的廚房煮藥了。
兩人從入城到入住發生事,很快就送到了王昱的案頭。
「嶺南派何思羽?」
他微微皺著眉頭。因為裴元瑾傅希言當時闖入南虞武林大會,所以天下人都知道,今日的何思羽就是當年南嶺派被銀菲羽勾引私奔的鐵耳。何思羽出現在西境戰場,海西公第一時間就向他匯報過,卻沒有提到他來了鎬京。
鎬京可能淪為第二座新城的心理壓力,令王昱草木皆兵,夜間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後果是白日裡的精神不佳,越發的疑神疑鬼。
哪怕是簡在帝心的蒲久霖也吃排頭,舉朝上下便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於是煩他的人自然就少了。大臣們的責任擔當和工作能力都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台階,倒有幾分賢臣輔佐明君的盛世氣象了。
王昱因此得到了一些以往沒有的空閒時間。這些時間又悉數用來思考陣法的事、鎬京的事、莫翛然的事——事事煩心。
何思羽是南虞武王,他的出現又讓王昱煩上加煩。
不過,何思羽在西境一戰出過力,又殺了銅芳玉,與莫翛然有仇,他身為南虞人,也沒有參與新城之戰,做人算有底線,王昱想,若他不是身受重傷,或許還能為己所用。
發現自己過於關注何思羽,王昱招來胡譽:「去查查他身邊的那個老頭。」對手是莫翛然,他不得不再謹慎一些。
胡譽領命後,先去一趟永豐伯府,但何悠悠解開穴道以後就自己跑了,管家樂得把燙手山芋丟出去,叫家丁佯追了一番,追不到也就罷了。
傅希言和裴元瑾不在,伯府附近便多了很多眼線,其中也有消防大隊的人。
胡譽找到岑報恩。
岑報恩果然有第一手消息:「她去了安化門打聽她父親的下落。」
胡譽聽完一怔,突然發現何悠悠的思路才是正常的。人之將死,唯一的牽掛也已經安排妥當,之後便該想著落葉歸根才是,何思羽就該啟程回南虞。
……為什麼不呢?若是不回家,那為何不在彌留之際,多陪陪女兒?
他問:「何思羽和車夫還在客棧嗎?」
消防大隊一直盯著客棧,岑報恩想也不想地回答:「在。」
建宏帝特意詢問了老者,胡譽心中一動,問:「何思羽被挾持的可能性有多大?」
以何思羽的武功,挾持他何等困難!
一是要武功遠高於他,令他不敢反抗。
二是手中要有能拿捏住他的把柄。
或許,這就是何思羽送何悠悠去永豐伯府的原因。只有將女兒安置妥當了,他才能全心全意為對方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