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頁
裴元瑾感受到他的目光,輕輕地捏了捏他放在桌上的手。
太史公兀自沉浸在往事回憶里,並沒有發現兩人的小動作,繼續道:「我自然不肯答應,甚至下令將他關了起來。不料一個月後,雲海繡莊的人就找上門了。原來,他看上的姑娘是雲海繡莊的少莊主,兩人早已在莊中完婚,連孩子都已經懷上了。」
要不是太史公當面,傅希言都想為這段愛情鼓掌了,不過,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雲海繡莊後來似乎被滅了門?
「雲海繡莊當初在武林中,以一手繡花針獨步江湖。我家雖然擅長機關造物,卻也不是對方的對手,硬生生讓他們將人搶了去。我視此為奇恥大辱,不准家中提起,甚至開了祠堂,將幼子名字從族譜中劃了去。」太史公突然跺了跺腳,嘆氣道,「是我當年做得太絕,斷了兩家往來。後來雲海
繡莊被滅門,我也是晚了半個月才聽到風聲,再帶人趕去,便什麼都來不及了。」
傅希言看他悔恨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唏噓。說離經叛道,他和裴元瑾更勝太史公幼子,可傅輔他們竟然能坦然接受,不得不說他家人是真的想得開啊。
太史公說:「我留在雲海繡莊調查半年,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回家,才知道當年幼子的那件發明不見了。我回想在雲海繡莊的點點滴滴,竟沒有發現一件工匠器具。要知道我那幼子從小就喜歡這些發明創作,家中是絕不可能沒有工具和零件的。沒多久,儲仙宮和天地鑒就開始號召白道群雄,追殺傀儡道。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世間竟有傀儡道這般邪惡的門派。」
傅希言心中一動:「太史公的意思是……」
太史公說:「史家的機關造物再高明精巧,始終是死物,所以我那幼子很小就開始研究如何在機關中灌注靈力。」
傅希言眉毛一挑。這是要製作人工智慧?
「他發明了一件東西,能夠納入魂魄。」
原本發呆的裴元瑾聽太史公這麼說,眉毛一挑,看了過去。
只見太史公從懷中掏出一隻手掌大的小匣子,放到桌上,輕手輕腳地將它打開,匣子裡面是一個結構複雜的金屬球,球的一端插著一根極細小的針。
傅希言好奇地湊過去看。
太史公連忙將匣子往後退:「小心,被這根針扎中,這球便會吸收靈魂。」
傅希言吃驚道:「吸收靈魂?」
太史公說:「此物名為『攝魂怪』,便是我那幼子的發明了。這針,便是雲海繡莊的追魂針,一旦被扎中,就會追蹤魂魄。攝魂怪便是以此為基礎製作的。傀儡術操控傀儡需要分魂,追魂針正好是其克星,這一枚還是當初他們帶走犬子時,不小心留下的。」
所以,滅了雲海繡莊的是傀儡道?
裴元瑾說:「當初圍捕傀儡道,若有此針,事半功倍。」
太史公嘆氣:「我如何不知。我當時就想帶著這枚針去找你們,可惜還沒上路,就死了兩個族人。我知道,這是傀儡道的警告,他們一定還在附近監視我們,我不敢拿家族冒險,便帶著家人改名換姓,去了別處。若非這麼多年,他們始終沒再出現,我也不敢與二位接觸。」
傅希言說:「你不是說令郎的發明不見了嗎?那這個……」
「我雖改行經商,但祖傳手藝從未放下。」太史公手指摩挲裝著攝魂怪的匣子,道,「這個『攝魂怪』是我花了無數心血,重新研製出來的。可惜,我的天賦始終不如我那幼子,只能依樣畫葫蘆,雖然複製成功,卻不知該如何使用。倒是這枚針……」
他從懷中掏出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捏著針,將其慢慢從「攝魂怪」中取出,扎在一顆棉球上,又拿出一個皮革小包,將它裝進去,遞給傅希言:「對付傀儡道用得上。」
傅希言驚愕:「太史公這是……」
「聽聞傀儡道鐵蓉蓉死在刑部大牢,下手者眾說紛紜,但我知道,那時候刑部大牢里,傅公子在。鎬京城裡,裴少主在。」太史公捋須道,「老兒妄自揣測,應當是兩位的手筆吧。只有儲仙宮對傀儡道趕盡殺絕,老兒才能報了這喪子之仇,這針當年沒有送到儲仙宮的手中,如今晚了這麼多年,總算是送到了。」
這可真是受之有愧了。
傅希言道:「我雖與鐵蓉蓉打了個照面,但殺他的,確實不是我。」
太史公問裴元瑾:「儲仙宮對傀儡道的追殺令還有效嗎?」
裴元瑾道:「自然。」
太史公將皮革小包推過去:「那我就沒有送錯人
。」
「這……」傅希言看向裴元瑾。
裴元瑾看著匣子裡的「攝魂怪」:「此物可否割愛?」
太史公愣了下,忙道:「當然。只是此物是核心,單獨使用,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裴元瑾也不解釋,非常乾脆地將匣子挪到了自己面前:「多謝。」
太史公看著二人,緩緩吁出一口氣:「這個仇本該我自己來報。可惜我年事已高,時日無多,而其他子嗣……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不該被仇恨所困擾。故而,只能寄託二位了。」
傅希言應承得有點心虛。他不但在學習傀儡術,還假借鐵蓉蓉徒弟之名騙了個萬獸城玄武君的職位,和傀儡道關係千絲萬縷,太史公的這番囑託實在是受得問心有愧,可看他和裴元瑾,一個一臉欣慰,一個理所當然,內心縱有千言萬語,也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