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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兒卻不以為意道:「上頭說要清洗,嘿,我們把人趕跑了不也是清洗嗎?」他想得很簡單,只要人跑了,不在城裡,就沒人能抓住把柄,自然也沒法給他定罪。
事實上也差不多。
封懷古正為班輕語的死,百姓的流言焦頭爛額,並不是真的想騰出手來對付遠在錦江之南的攝政王餘孽。
他很清楚,越王的存在對南虞對皇帝有害,但對自己並非無利。在武者當道的現下,只有戰爭才能體現軍隊的價值。
北伐也是一條路。但北伐之初,要橫渡長江,自己在水戰方面,卻不如那些擁有水軍背景的老將,所以,與越王的戰爭他必須打得很有技巧。
迅速拿下豫章是為了向皇帝與朝中眾臣證明自己
的實力,接下來卻不能推進得太快了。若是一路輕取勝利,別人不會以為他用兵如神,只會認為榕城不堪一擊。
所以那群商人離開城門之後,並沒有引來追兵,順順利利地上了當地百姓口中常說的西山。
西山很大,對初來乍到的人並不友好,尤其是視線完全被風雪遮蔽的時候,可這行人就是能夠在天地一色的素色中,找到通往山頂的路。
路有些崎嶇,並不好走,等他們走到山廟前時,幾個人已經摔了不知多少跤,磕破了多少個傷口。可他們畢竟趕到了。
漆黑的雪山里,廟裡的火光是唯一的溫暖。
可這群跋山而來的商人並不敢貿然闖進去,不是他們不知道裡面的人是誰,而是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是誰。
「地安司二三二,二三三,二三五,二三六,拜見儲仙宮裴少主。」
之前的戰鬥中,只有裴元瑾暴露了身份,所以他們沒有貿然喊另外一個人。
傅希言打開廟門。天黑之後,他就失去了看雪景的興致,將門關上了,如今一打開,漫天風雪呼嘯而來,壓得篝火彎了腰,也將他原本要說的話,一下子縮短到了十分之一:「進來吧。」
地安司四個密探見了他的容貌,愣了下,慌忙喊了一聲「拜見天地鑒主」。北周南虞雖然隔著一條江,但消息向來長著翅膀,新晉天地鑒主美貌無雙的風聲早已傳遍大江南北。
他們態度不免更端正了,進屋前,還小心翼翼地跺了跺腳。
傅希言讓出了烤火取暖的位置:「坐吧,我還以為風雪這麼大,你們找不到地方了。看來這東西是當真好用啊。」
他從懷裡取出一隻裝著蜜蜂一樣昆蟲的鏤空金屬圓球,丟給其中一人。那人手裡也握著一隻相似的圓球,兩隻昆蟲相遇後,觸角便抖個不停,相似許久未見的夫妻。
這是他們之前答應地安司招攬,潛入豫章時,地安司長給的聯絡蟲。雙方可以通過蟲的方向變化來感知彼此的位置,與指南針的作用差不多。
那人見傅希言將東西還回來,便知道地安司與兩人的合作結束了,心中一緊,忙道:「越王殿下在榕城盼二位駕臨已久,還請二位務必賞光。」
傅希言好奇道:「你怎麼知道?」裴元瑾昨天暴露身份,秦昭今天就能發出邀請?這,總不能是打電話說的吧。
那人說:「早在兩個月前,整個地安司便做好了迎接二位的準備。殿下交代,二位一旦入境,一應規格都與殿下同,吾等皆供差遣!」
這份信任,不得不讓人感動。
傅希言想起自己進入南虞之後,易容也就罷了,去了對方地盤還隱姓埋名,這麼一比較,自己的確不夠磊落。
他想了想,鬆口道:「越王還有其他吩咐嗎?」
那人搖搖頭,又道:「少主與鑒主都為當時豪傑,吾等聽憑調遣。」
傅希言看向裴元瑾。
裴元瑾正在聚精會神地煮茶。在傅希言的建議下,他特意去搜集了一些潔淨的雪水,想要試試用它煮茶是否又不用的口感。
但他對傅希言的目光一向敏銳,見狀便道:「幫我送一封信。」
那人忙道:「殿下久候音訊,收信之後,必然欣喜。」
裴元瑾搖頭:「不是給他的。」
那人愣了下。
傅希言想起裴元瑾說的,還差可以殺一個武神,就微微嘆了口氣,不知是喜是憂。果然,裴元瑾道:「給烏玄音。」
那人道:「請裴少主示下。」
傅希言還在那裡想著「月圓之夜」「某某山巔」,如何優雅地寫一
封流傳千古的戰書,裴元瑾已經霸氣十足地吐出兩個字:「約戰!」
傅希言:「……」好吧,這很裴少主。
地安司的人頂著月色而來,又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披著晨曦離去。
儘管傅希言隱晦地表達出了不想與榕城方面深入合作的意向,但只靠裴元瑾的這份戰書,已經對榕城大大有利了,尤其是,在這之前,被視為靈教第二高手的班輕語已經命喪黃泉。
說實話,榕城很多人,包括那些對越王赤膽忠心的屬下,其實在造反這條路上,他們並沒有勝利的信心,他們走著一條路,很大程度是因為忠誠。
這個世道,武者進階到武王武神這個級別,差不多便是非人的存在。南虞小皇帝身邊有好幾個這樣的存在,而越王一個也沒有。
不是找不到,而是達到越王的要求太難。他需要的武王是超然物外的,不會幹涉世俗,這個條件本來就是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