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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希言下值後才去,去的時候,傅夫人正準備走。他坐在馬車裡,遠遠看見她與兩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說話。
回家後,他悄悄問傅禮安說話的老婦人是誰,好似之前沒有見過。
傅禮安道:「徐家的夫人。」
傅希言疑惑:「她們怎麼在慈幼局?」
傅禮安道:「陳家案快結束了,她們想收養幾個,承繼徐家的香火。」
傅輔坐在堂中,已聽傅夫人提到此事,不贊同地皺眉:「這收養的孩子也不是徐家血脈。」
傅夫人說:「可徐家的血脈已經斷了。」
傅希言點頭道:「養育之恩大於天。兩位老人半生坎坷,養幾個孩子,以後日子總還有個念想。」
傅夫人也說:「死後也有個摔盆的人。」
傅輔想到徐家的遭遇,點頭嘆息:「也是。」
*
陳家定案。
陳余富、陳余享、陳余斌三兄弟滿門抄斬,其餘從犯充軍幽州;陳文駒拒捕被斃,死有餘辜,隱隱將殺陳文駒的功勞按在了傅希言的頭上。
殺頭那日,菜市口人山人海,但中間有三個位置是百姓自覺空出來的,那裡站著兩個頭髮花白的婦人,和那個帶著萬民血書千里迢迢趕來的漳河縣令。
隨著一聲「斬」!
犯人的項上人頭如成熟的果樹,一顆接一顆落下來,溫熱的血液撒在地上,開出一朵朵明艷的花。
不但不猙獰,甚至帶著高潔的美。
「蒼天有眼啊!」
不知誰喊了一聲,慢慢地匯聚成片,響徹鎬京城上空。
*
京都巡檢使職責覆蓋較廣,從巡檢二字可以看出,需要經常去京都周邊一帶巡邏。
大冷天的,傅希言照著前任留下的工作手冊,跑了一圈以後發現,他的工作……真是一份比一份坑!
曾經被他無比嫌棄的羽林衛竟然是人生高光。
他一回來,就去傅軒的房間裡哭。
「叔叔,求求了,救救孩子吧,讓我回羽林衛吧!」
傅軒淡定地說:「你不是一直想辭職嗎?」
傅希言說:「是我當年有眼無珠。」
「都察院文官體系,你若能步步高升,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不能再升了。」他伸出一雙凍成胖蘿蔔乾的手,「再升,我就升天了。」
傅軒說:「那裴少主會很高興。」
傅希言見說不通,只好換一種角度:「我也是為了我們家好。叔叔,你想想,現在我爹在兵部,你在羽林衛,我又去了都察院。我們三個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要實權有實權,要言官有言官……這是什麼路,是權臣之路啊!所謂盛極必衰,剛極必折,自古權臣有幾個好下場的?」
他難得說了句有道理的話,傅軒卻一點都沒有認同的意思:「你不是祈求親朋多奮進,擺好姿勢求躺贏嗎?」
傅希言說:「您看我現在是躺著嗎?我都快跑死了。而且兩位哥哥明年就要下場了,等他們中了進士,我們家可就更加不得了了。」
「放心吧。我們家幾個人,和那些門生遍布朝野的世家比,差遠了。而且,你現在我動不了。」
「什麼意思?」
傅軒說:「現在人人都知道裴少主為了你連夜趕路翻城牆,陛下都關注著你的一舉一動,我不過小小一個羽林衛指揮使,如何使力?」
傅希言恨不能「哇」的一下哭出來:「當初你們明明答應我回來就讓我辭職開店……」
「店生意如何?」
說起這個,傅希言就不想哭了:「開在西市,起初生意一般,後來母親包裝成禮盒,送了一些親朋好友,現在慢慢打開了市場,我正準備多研發幾款新味道。」
傅軒說:「這不挺好嗎?」
傅希言也就是在外面受了罪,回來撒撒嬌,訴訴苦,也沒真指望傅軒把他調回羽林衛。說實話,巡檢使雖然苦,但比上下班打開的羽林衛要自由,俸祿也更多。
也算有得有失。
門房跑來:「四公子,樓無災樓捕頭給您的請帖。」
「明日休沐啊,」傅希言嘀咕著,翻開一看:「又是自醉樓?」
*
不得不說,自從傅希言為了摘星房,差點與三皇子產生衝突之後,這間房的生意就肉眼可見地好起來了。
樓無災不得不改定捧月房。
店夥計帶著傅希言進房間,樓無災已經在了,因為牽線成功,樓百戰這個中間人功成身退,這次並未出現。
店夥計離開後,房間又剩下兩人。
傅希言說:「總是吃樓兄的,實在不好意思,不如這頓我做東。」
樓無災道:「無妨,傅兄可以下次。」
傅希言也不客氣,坐下來問:「樓兄這次是有什麼新發現嗎?」
樓無災道:「宮中收拾陳太妃遺物,收拾出了那幅《百孝圖》,我拿來給傅兄看一看。」
傅希言也有些好奇自己的畫像,便和他一起將畫展開,幸虧捧月房大,他們將畫豎起來,繞著四周差點圍成一圈。
傅希言上上下下地搜尋:「樓兄看過畫嗎?可找到我在哪裡?」
「並未找到。」
傅希言一怔:「什麼意思?」
樓無災說:「這幅畫上大多數人的臉都對上了,唯有六人,面目模糊。傅兄要不要猜一猜是哪六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