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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南山事務轉交得急,她正在一一梳理,聽說傅希言的要求後,先是皺了皺眉,然後在儲仙宮內部人員情報匯總里查找了半天,才找到短短的一句:「陳來東不是回鄉探親了嗎?」
傅希言一怔:「他妻子不是說他死於械鬥?」
虞素環找來風部的人,讓他複查了一遍,得出一樣的結果:「他妻子並未來信。」
傅希言愣住。
高澤撒謊了?不,不可能。這個謊言太容易被揭穿,於瑜兒都已經暴露了,高澤沒有撒謊的必要。那就是……高澤被騙了?
傅希言腦中靈光一閃,拔腿就往地牢跑去。
高澤正躺在床上發呆,聽到動靜,一躍而起。吐露心事後,他的精神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找到線索了?」
傅希言問:「你見過陳來東妻子的來信嗎?」
高澤搖頭:「沒有。我被關入地牢,無權再過問此事。」
「那誰給你的消息?」
「錢甲,秘閣的人。」高澤意識到了什麼,「我沒見過人,只收到了紙條。」
「紙條呢?」
高澤臉色微微發白:「吃了。」
錢甲冒險傳遞消息,他當然不能留下證據連累對方。
傅希言無奈地閉了閉眼睛。
高澤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到底怎麼回事?」
「陳來東妻子沒有寫過信,也沒有陳來東捲入當地門派械鬥的消息。」傅希言看著高澤搖搖欲墜的樣子,殘忍地說出了的自己猜測,「現在去你埋屍的地方挖掘,應該還能挖到陳來東的屍體。」
高澤退後幾步,跌坐在床上,訥訥道:「為什麼?」
傅希言說:「為了穩住你,不讓你露出馬腳。」
高澤埋屍之後,一定會驚恐不安,怕陳來東的失蹤被發現,「錢甲遞來的紙條」合理化了陳來東的死亡,恰好緩解了他的不安。
秘閣在儲仙宮地位特殊,能夠審查秘閣的,只有裴元瑾和景羅率領的雷部。偏巧,這兩人當時都不在,所以陳來東的失蹤才能被忽略,而不是高澤以為的,一切都已經「處理好了」。
所以,傅希言初見高澤時,他愧疚,他迴避,卻並不驚慌。因為當時的他認定,只要自己不開口,就不會有人發現真相。
但事實上,幕後黑手並沒有轉移陳來東的屍體,從高澤埋屍的那一刻,他的計劃就真正形成了完美閉環,並不需要畫蛇添足——於瑜兒負責偷運混陽丹,高澤「殺人滅口」兼「毀屍滅跡」。
動機也很明確,師兄弟齊心協力,換取千變樹根、搖曳金花蕊。
高澤聽到這裡,臉色煞白:「我沒有殺人。」
傅希言說:「我相信你。但是,陳來東身上的痕跡一定會將矛頭指向你。我記得上山的時候,留了指紋,你埋陳來東的時候,帶手套了嗎?」
高澤說不出話來。
傅希言初來乍到,剛剛取過指紋,對這件事記憶猶新,可高澤從小在山上長大,取指紋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又從來沒有用到過,自然不會放到心上。
傅希言見狀,只能搖搖頭:「你好好休息吧。」
高澤叫住他:「你接下來打算怎麼查?」
傅希言沒說話。
高澤眼睛已經有了淚光,說話的音量猛然大起來:「你答應過,只要我什麼都告訴你,你就會查到底。」
傅希言嘴巴發苦,心裡發火,恨不能把手伸進牢房裡,狠狠地扯著他的衣領,質問他,自己傻乎乎地踩中了幕後黑手的每個圈套,一點證據都沒留下,要他怎麼辦?
可他不能。
把高澤逼到懸崖上,讓他發瘋,只會讓事情雪上加霜。
他轉過身,沉穩地說:「事已至此,我們要想辦法把傷害降到最低。」
高澤眼淚後的眼睛微微亮起來:「怎麼降到最低?」
*
窗外暮色沉沉。
窗內暮氣沉沉。
書房的位置剛好介於山體中間,既能曬到太陽,也能感覺到山腹的涼意。傅希言此時就盤腿坐在房內唯一的榻上。
說是盤腿,其實並不能盤起來。
他將調查結果娓娓道來,聽得房內另外兩人越來越沉默。
直到說完很久,房內都沒有其他聲音。
天越來越暗,虞素環起身點燈,然後將燈放到傅希言手邊的小茶几上。
燈光熹微,卻在臨近黑夜前,撐起了一小片光明。
裴元瑾緩緩開口:「我去了於瑜兒與對方交易的客棧,沒有線索。」這是預料中的事情,都過去幾個月了,混陽丹都吃光了,進貨渠道自然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虞素環皺眉道:「所以,當初應竹翠提議少主接手調查,應當是趙通衢的主意,目的就是讓少主陷入兩難之局。」
於長老命在旦夕,唯二的傳人卻雙雙陷入了盜竊混陽丹的陰謀當中……如何處理?
公事公辦,欠缺人情味;
法外開恩,又無法服眾。
傅希言揉了揉眉心:「我在想,如果我當初沒有跳出來,讓趙通衢接下了這個案子,他會怎麼做?」
虞素環側頭想了想:「幫忙掩藏真相,但私下威脅高澤、於瑜兒,讓他們站到自己這一邊。就算有一天東窗事發,他也可以推說是看在於長老為儲仙宮鞠躬盡瘁的份上,不忍心讓他後繼無人。總之,占盡好處,又不用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