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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義門起初以為儲仙宮是真來主持公道的,參加了兩回,遇到的都是生面孔,還回回都輸,就察覺不對勁了,後來調查了一番,才知道代表煮雪堂出手的,哪是什麼新弟子,根本就是儲仙宮派來的。
他找儲仙宮抗議,反被扣住了,說他圖謀不軌,還是他家裡花了重金賠償才贖出來。
事後,他托江湖朋友多方打聽,才知道煮雪堂走的是幽州雷部主管事汪康的關係,汪康是雷部總管趙通衢的親信,做這種事不是一回兩回,許多門派都吃了他的暗虧,被逼得背井離鄉。
眼見著家底一點點被掏空,丁青山原本也打算變賣家產走了,偏偏煮雪堂不肯罷手,出價極低不說,還趕走其他買家,這是要逼死他們。
他們實在走投無路,恰好打聽到儲仙宮少主就在附近,才有了今天這一出。可以說,「裴少主」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然而,坐在車裡的「少主」和「少夫人」實在是……無能為力。
他們原先按照越王殿下的指示,冒充裴元瑾和傅希言,快馬加鞭地趕往儲仙宮,本以為完成任務就能功成身退,卻又被叫著出來繼續逛,最好與真正的裴元瑾撞上,來個偷龍轉鳳,天衣無縫地交接完這趟旅程。
誰知半路殺出高義門這個程咬金。
他們明明沒有大張旗鼓,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得到行蹤消息的——其實中間也有儲仙宮風部受壽南山指示,有意無意走漏消息,希望自家少主找上門來的功勞。
「少主」只好加重語氣:「我說了我另有要事。」
看戲的傅希言一聽他的口氣,就忍不住搖了搖頭。這話說得忒沒氣勢,要是真正的裴少主,對方如此死纏爛打,大概懶得廢話,直接動手,讓對方記記打了。
果然,丁青山察覺「少主」好說話,求得更加起勁了。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傅希言又看了看裴元瑾,如果他們不出場,也許雙方會僵持到天黑,然後總有一方要退,或是一方要進,拆穿西洋鏡是遲早的。他此時對車廂里的人隱約有了猜測,主要是對方態度太「和藹」,不像冒名頂替來坑蒙拐騙的樣子。
裴元瑾也想到了。
他站起身,故意鬧出聲響引起丁青山等人的注意,然後牽起傅希言的手,從山上跳下來。
丁青山沒想到居然有人偷聽,自己沒發現倒也罷了,難道「少主」也沒發現嗎?若是發現了沒說,莫非是……儲仙宮的人?
他大驚失色,下意識地舉起武器,裴元瑾已經當著他的面,將他手中的狀紙抽走,掀開車簾坐了進去,然後扭頭看向怔在原地的眾人,冷冷地說:「還不帶路?」
……
雖然裴元瑾沒有刻意解釋,可是這一照面的氣勢,與先前感受全然不同。若說之前的緊張出自於他臆想著車中人是儲仙宮少主而自我施加的,那這次,是真正感覺到當世頂尖高手的威壓。
要是車廂里之前坐的就是這位,借丁青山十個膽子,也不敢步步緊逼。
於是他第一時間就領悟了,這才是正主兒!真的不出場,假的不算假的,可真的假的擺在一塊兒,對比太鮮明了。
丁青山當下激動地應了一聲,小跑著在前面帶路。
車裡的「少主」「少夫人」能被派出來做這個任務,自然也不是傻子,見到兩人第一眼,便猜到了身份,慌忙行禮。
傅希言打量著自己的文替,點點頭:「殿下找得不錯。」也是白白胖胖可可愛愛。再看裴元瑾的替身,身材高大不說,外貌還有幾分相似,尤其是低頭的時候,那額頭,看著就很親切。
他盯人的時間有些長,長到裴元瑾忍不住伸手遮了下他的眼睛。
傅希言眨眨眼,睫毛撓手心。
裴元瑾笑了笑,將手放下來。
馬車行到村莊路口,傅希言喊停,讓「少主」「少夫人」下車,指點他們去昨夜借宿的那戶人家:「告訴張師傅,送你們折返江城吧,車錢照舊。」
張師傅就是僱傭的車夫。
「少主」「少夫人」鬆了口氣,冒名頂替這些天,他們就沒睡過一日好覺,每日提心弔膽,生怕有人不長眼,要過來切磋切磋。
等他們遠去,傅希言探出頭,對著車夫問:「只你一個?」
車夫回過頭,竟是小樟。他說:「其他人依舊在暗處。」雖然是假的少主少夫人,也讓失業的潛龍組棲鳳組臨時上崗了。
小樟一向寡言少語,可傅希言居然從他短短一句話里,品出了幾分幽怨自憐。
但取消護衛是傅希言和裴元瑾的共同決定,此時只能尷尬地笑笑:「嗯,這個,一會兒請你們吃石門美食啊。」
*
他們先前已經到過石門,不過為了趕路,過而未入。這座屹立於北方的城池雖然不似金陵、臨安那般婀娜多姿,繁花似錦,但城牆城門,恢弘大氣,街道屋舍處處透著一股返璞歸真的質樸自然,別有風情。
丁青山沒有即刻回家,而是先帶著他們去了高義門名下的酒樓用餐。
崩肝、金鳳扒雞、咸驢肉、西河肉糕、醃肉麵……
傅希言本來不餓,但美食一端上來,肚子裡的饞蟲就控制不住了,拿起筷子暢快淋漓地吃起來,裴元瑾只象徵性地吃了兩口,顯然心思不在今天這張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