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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其如此,傅希言倒寧可他回來。
雖是午後,但陽光有些清冷,天上烏雲密布,似乎要下一場大雨。
傅希言從走廊走過,正好看到傅夏清從傅冬溫房裡出來,臉上帶著幾分憂愁,看到他,輕輕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傅希言拍拍她的肩膀,被丫鬟不著痕跡地瞪了一眼。
在丫鬟眼裡,四公子要成親了,她家小姐也要成親了,兩人都是大人,自然要拉起男女大防。
傅希言訕訕地收了手,轉頭進了房間。
傅冬溫正在寫文章,地上落了幾張草稿,傅希言撿了一張來看,滿篇都是稱讚《太平疏》。但稱讚《太平疏》就是贊同建宏帝是暴君,而傅家兩位家長如今都在暴君手底下做事。
傅冬溫寫完一張,頭也不抬地說:「放心,我只寫給院長看。」
人死不能復生,活人卻還要生存。
傅冬溫本就不是熱血上頭不管不顧的人,此時更是冷靜:「我若要發表,必然先從家裡脫離出去。」
傅希言說:「嗯,不脫離也沒事。」
傅冬溫這才放下筆,抬頭看他。
傅希言微微一笑:「我總不能連我哥哥都保不住。」大不了拉著裴元瑾再去一趟北周皇宮,親口問問建宏帝,我哥罵你了,你想怎樣?
傅冬溫面色回溫,搖頭道:「其實院長寫這張《太平疏》未必是在罵皇帝。」
傅希言想起自己看過的那張草稿,暗道:話說得這麼難聽,還不叫罵嗎?難道一定要加一句「他娘的」才算?
「我甚至一度以為,院長對建宏帝後來有所改觀。」傅冬溫說完,想到如今的結果,自嘲地搖搖頭,「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第127章 新人是福星(上)
天上囤積已久的那場大雨終於趕在婚禮之前落下, 像是專門為這場儀式洗滌了一遍場地。
天還沒亮,圍觀群眾已經早早到位了。
花轎從侯家胡同抬出去的剎那,整個巷子都被鋪天蓋地的歡呼聲淹沒, 前面的敲鑼打鼓聲已然聽不見了,趴在牆頭的江湖人士各展身手,吹拉彈唱無所不有。
好好的迎親,竟鬧得跟晚會似的。
傅希言坐在轎子裡, 額頭青筋一根根地往外跳。他敲了敲轎壁,半天沒搭理, 這點動靜實在很難引起人的注意。
他想了想,又忍住了。
別人的道賀雖然有些不合時宜, 但自己的大喜日子, 總不要鬧得雞飛狗跳。
花轎出了巷子,進入了大道, 圍觀的江湖人士更多了, 站在山下迎親的, 多是沒有資格進入儲仙宮喝一杯喜酒的人, 不知誰喊了一句嗓門奇大無比的「見見新娘子」,在短暫的安靜之後, 竟火速蔓延開來。
大多數人理智禮數還在,喊的是「參見少夫人」,以示尊重,然而也沒能阻止裴少主髮髻上的赤龍王一閃一閃亮晶晶。
可惜往日鮮亮無比、耀目無比的赤龍王在今日的人海中,猶如滄海一粟,威嚴仍在, 卻不那麼起眼。
它閃爍半天, 周圍排山倒海般的叫喊聲依舊, 與那各式各樣的樂器合奏了一曲混亂的迎親曲。
突得,數道抹了紅漆的劍從轎子兩旁伸了出來,因為速度奇快,棲鳳組等人察覺時,劍尖已經伸入了轎內。
傅希言冷靜地握著用震動發出警報的「風鈴」,身體極為輕巧地貼著劍尖側了過去,竟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找到了唯一一個能夠躲避所有傷害的空隙。
刺客的劍已經伸到了極致,因為他們的手已經被棲鳳組的人緊緊抓住,喉嚨被潛龍組的人掐住,沒有給他們任何開口的機會,就準備將人拿下帶走。
刺客們似乎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黑血自嘴角淌下。
安靜,從花轎的兩旁,目睹這場刺殺的人群中緩緩蔓延開來,喧天的歡叫聲漸漸變成了此起彼伏的疑問。
遠處的人看不到近處的景,只能聽到隻字片語的描述,從而引起更大的驚疑。
喜事見血,是為不吉。
誰敢在儲仙宮腳底下鬧事?
是不要命了嗎?
的確是不要命。棲鳳組的人默默地拎起刺客屍體,悄無聲息地帶走,想將事情掩過。
傅希言從花轎里一躍而出,足尖在轎杆上輕輕一點,翻身落到轎頂。溫煦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清艷絕俗的面容點亮了眾人的目光,也「掐住」了他們的喉嚨,全場終於陸陸續續安靜下來,隱約有人交頭接耳,似乎在問「說好的胖子呢」。
傅希言袖擺輕揚,雙目溫柔地望著前方端坐在馬上的新郎官,唇角揚起明媚的笑,朗聲道:「我儲仙宮的大喜日子,死幾個奸賊歹徒都是錦上添花的助興!」
其實這時候,說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這件事影響了婚禮的氣氛,不能讓場子冷下去,變成一場事故。
所以,傅希言開了頭之後,跟來迎親的譚不拘回應道:「正道永昌,邪道不存!」
頓時,剛剛遭遇突變,不知所措的觀禮者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連忙大聲附和起來。
「正道永昌,邪道不存!」
「正道永昌,邪道不存!」
花轎被捅了好幾個窟窿,看著寒酸,傅希言縱身一躍,落到馬上,抱住裴元瑾的腰身,貼著他說:「我剛剛帥不帥?」
裴元瑾微微側頭,似乎輕笑了一聲,隨後在傅希言期待的眼神中,兩人飛快地換了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