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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的距離漸漸拉遠。
眼看著忘苦要走出視線,傅希言突然轉身,朝著傅家的方向跑去。
「施主。」忘苦突然回頭,身影一閃,便跨過三四丈,「你既然已經跟了一路,為何不再跟下去?」
傅希言似笑非笑地回頭:「因為我不想當白痴冤大頭。」
霍姑娘也跑了回來,聽到這句話,俏臉一紅,似是沒想到他居然很早就跟在了身後,想到自己在前面走,他在後面尾隨的畫面,心中莫名一甜,看他的眼神頓時柔軟下來。
忘苦道:「現在半途而廢,前面這段路豈不是白走了?」
「若不及時止損,我這半輩子的路都白走了。」
忘苦東拉西扯越發堅定傅希言心中猜測,他看似與忘苦交談,腳卻默默地變換著一個方便逃跑的位置。
忘苦低頭道佛號,傅希言扭頭就跑,等他抬頭,連影子都沒了。
霍姑娘有些不舍,問:「不追嗎?」
忘苦道:「追上當如何?」
霍姑娘想,那自然要打一架,但忘苦和尚好似打不過對方。她生出幾許不合時宜的驕傲與遺憾,故作鎮定地問:「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忘苦調轉方向——他之前果然知道傅希言跟在身後,故意將人引走。
「先與你爹會合吧。」
*
傅希言突然逃走並不是因為看出忘苦走的路哪裡不對,他既然不知道忘苦從哪裡來,要去哪裡,又怎麼會想到他對方在繞路?
他只是讓事情回到了最初也是最簡單的邏輯。
忘苦為什麼要去吃芬芳夫人的私房菜?
從後面的事情發展來看,他是為了引誘自己前去,那他又為什麼要引自己去?
只要想通這一點,那後面的事情便都容易解釋了。
而要想通這一點,就要回想他去芬芳夫人私宅之前,在做什麼?
忘苦說他來拖延他的腳步,興許是一句實話。
他和裴元瑾都率先想到劉府,源於潛意識裡對鹿清的信任。傅家有武王坐鎮,便是莫翛然親至,也未必沒有還手之力。
但是,若問題真在劉府,這調虎離山未免多此一舉。
要知道傅軒並沒有住在劉家隔壁,他住的那一片都是出租屋,想當然也不是什麼高級富豪區,街道龍蛇混雜,巷子彎彎繞繞,若非傅輔入住,讓衙門增加了巡邏的人手,怕是天天都能遇到偷雞摸狗的事,與劉府的距離,更是比芬芳夫人私宅還遠。忘苦後來的坦然相告,又使他和裴元瑾能更快一步去劉府支援——調虎離山之計,不是讓虎離山更近吧?
這合理嗎?
明顯不合理啊。
所以思來想去,他覺得問題可能就出在他覺得最不可能出問題的傅家。
有人要對鹿清下手?還是說,要對傅夏清下手?
關心則亂,傅希言現在腦中亂成一團,唯一慶幸的就是城裡任何一個地方都還沒有升起儲仙宮的求救信號。
他思緒煩亂,如無頭蒼蠅一般,找不到線頭何處,腳下卻片刻不停,人如流星,在別人看到的時候,就已經過去了。
可到傅家附近時,他明顯放慢了腳步。
他走的時候,這條街上支起了好幾個攤販,賣臭豆腐的,賣油餅的,賣糖畫的……可如今,這些攤販都不在了。
種著臘梅的人家每到這個時間,便會傳出學子朗朗讀書聲。
隔壁家的兩個孫兒會怪聲怪氣地學舌,等學子不悅的咳嗽,這家大人才會裝模作樣地訓斥兩句。
他們家對門住著一個帶孩子的寡婦。寡婦在附近的酒坊洗碗,下午是她收工回家的時間。每當她捶著後腰回家時,家裡的狗就會先一步吠叫起來,小孩兒就會興高采烈地開門。
……
他住在這裡的時間不久,卻已經習慣了周遭平淡祥和的煙火氣。
可如今的這條街道,那樣清冷,那樣陌生。
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寡婦門前的竹凳上,他前面放著一個棋盤,上面放著三枚白色棋子,兩枚靠近天元,還有一枚,孤零零地落在右下角。
他凝望著棋盤,仿佛在凝望著自己最心愛之人,直到傅希言走到跟前,才道:「要不要坐下來下一局?」
傅希言說:「我真的不太明白。找茬時,煮個茶,下個棋,會顯得自己逼格很高嗎?要是對方在你們搬東西的時候到來,不就顯得你們看上去很蠢?」
「我以為,我們見面第一句應該是……好久不見?」
梅下影放下夾在指尖的棋子,抬起頭來。
傅希言說:「有些人見面不如懷念。」
梅下影說:「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回來,所以沒有準備凳子,抱歉了。」
傅希言說:「既然大家都沒有瘸,就不必坐在凳子上打架了吧?」
梅下影嘆息:「我們為何一定打架呢?」
傅希言眉毛一豎,眼睛一瞪:「這他媽就該問你了。你封鎖我們家是想幹嘛?鹿清怕你調虎離山,不敢離開,我可是中場自由人!進攻防守自由切換!」
梅下影岔開話題:「芬芳夫人手藝如何?」
「堵不住我的嘴。」
「那就沒的商量了?」
「你來者不善,求我款待,長得一般,想得挺開,期期艾艾,說不出來,痴痴呆呆,教你個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