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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為了救人,溺水而亡。帶著這勝造七級浮屠的功德,他轉世為傅家家主的庶子,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過期孟婆湯,至三歲起,就逐步甦醒前世記憶。
他雖為庶子,但境遇尚可。
他爹傅輔是長房長子,在他爺爺永豐伯過世後,承襲爵位,成為這一代的家主,從此眉宇就刻上了「都給我振興門楣」七個大字,深得周扒皮的真傳,為了伯府績效,連庶子也不放過。
——他也是傅希言幸福指數沒爆表的主因。
親娘白姨娘在他出生後不久就亡故了,沒留下印象;傅夫人這位當家主母是位稱職的職業經理人,家裡管得井井有條,其餘一律不管;托她的福,姨娘們都沒能拿到劇本。
二姑傅惠然,在他幼年時期就嫁給了海西公世子,隨夫駐守邊疆;三叔傅軒,年少從軍,接管了傅家的軍中勢力,目前任羽林衛指揮同知,但一直沒有成親。
——傅希言覺得他叔往日一定有一段可歌可泣不為人知的悽美愛情故事,可惜他爹口風緊。
哥哥有兩位,傅禮安、傅冬溫,一嫡一庶,都很能讀書;庶姐傅夏清,人美聲甜;下有一枚庶弟,傅晨省,雖初入蒙學,但目測也是讀書的好苗子。
——看看!兄弟們都這麼努力了,他爹還不肯放過他。像這種「自己躺贏卻望子都成」的雙標父親,簡直令人髮指!
另有關係不佳的旁支若干。
不過,這種兩代都三四胎指標的一大家子,在北周眾門閥勛貴當中,卻屬人丁稀薄。無怪乎傅希言的鹹魚言論引動老父親雷霆震怒。畢竟,在任何時代,浪費有限資源都是可恥滴!
傅希言也深知這一點,因此當他爹又一次在飯後提起遷都事宜時,一馬當先地、大義凜然地表示要遵從皇帝陛下的指示,留守鎬京,為家族坐鎮大後方。
滿室皆寂。
傅夫人從容起身,招呼幾個姨娘離開。
傅禮安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鹹魚弟的肩膀,帶著其餘弟弟妹妹離開這個即將上演少兒不宜畫面的場所。臨走前,還體貼地關好門。
堂中,只有傅輔大馬金刀,端坐不動,他身後那柄擺在刀架上的金絲大環刀正微微顫抖,表現出迫不及待想要出來遛遛的心情。
傅希言:「……」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傅希言不安地抖腿,儘量理直氣壯:「我是聽皇帝的話。」敲黑板!劃重點!這是絕對的政治正確!
傅輔看著眼前這個從小到大都有些異於常人的兒子,突然嘆了口氣。都說子女是債,可為什麼他直接生了個債!
他說:「你以為皇帝和你一樣,想一出是一出嗎?早在遷都旨意下達之前,就不知在背地裡拉攏了多少人。別看那些世家人前哭哭啼啼,說不定背後早購置了洛陽田產,就等著搬家呢。我們沒有得到消息,只說明我們家無足輕重!你想留在鎬京守大本營,也要先看看我們能不能去得了洛陽。」
「那你還不努力?」傅希言小聲嗶嗶,「總說我不爭氣,自己明明也很鹹魚。」
傅輔深呼吸:「你過來。」
傅希言滿臉抗拒,嘟嘟囔囔:「你看你,還說自己不鹹魚,打兒子還要我自己送人頭。」
……
忍住。
忍住。
不孝子也是個「子」!
傅輔擠出微笑:「……不打你。」
傅希言看看刀,看看他,將信將疑:「騙人胖十斤。」
傅輔終於暴怒:「你看看你自己!胖成什麼樣子了,敢情從小到大都沒一句實話!」
傅希言:「……」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不是好爸爸!
傅希言委屈:「我胖又不是我願意的。」
說來也奇怪,他們家人的身材都還行。就他,據說一出生十二斤,圓得像個球,從此就沒泄過氣。幼年時期尚算可愛,人到少年,就有些可怕了。
於是從五歲起,他就有意識地減肥。從運動,到吃藥,從節食,到修閉口禪一禮拜……足足努力了八年,結果越努力越心酸,身上的肉像獎勵似的,與日俱增,在突破兩百斤那一日,他躺平了。
傅輔也想起傅希言小小年紀不睡懶覺,天沒亮就起來晃肉——哦不,跑步的日子,終究有絲絲心疼,喚道:「老四啊。」
傅希言渾身一抖,每當他爹這麼叫他,他就想到了過勞死的四阿哥:「爹,來,咱有話直說,不興口蜜腹劍那一套哈。」
傅輔臉抽搐了一下:「人這一生,並非只有文武兩道。」
傅希言愣了下,瞬間驚恐:「難道你想讓我去聯姻?」
「……聯姻是做親家,又不是做仇家。」傅輔看著傅希言白白胖胖的臉頓了頓,甭管圓盤有多大,盤中那兩顆黑葡萄卻極為璀璨迷人,不由想起傅希言風華絕代的生母。老四小時候看得出五官肖母,若非圓潤、肥嫩、胖,怕是光靠臉就能讓求親的人踏破他家門檻。
可惜了。
傅輔搖頭,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接著說:「還是要找一戶心甘情願的才好。」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絲毫沒有發現對面兒子那張白嫩的臉已經黑如鍋底了。
傅希言氣鼓鼓:「爹怎知沒有心甘情願的呢?」楊玉環都能遇到壽王和唐明皇,他憑啥不能?
傅輔不屑:「常言道,娶妻娶賢不娶色,嫁人嫁心不嫁財。哪家女兒想嫁個立志躺平的懶漢當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