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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洛陽一行,院長卻與遠在鎬京的建宏帝暗中打了個配合。不管這個配合有意無意,總有人會猜測,當年院長能在建宏帝鍘刀下留下命來,究竟是因為他本身的威望,還是與建宏帝達成了見不得人的協議?
偏偏,院長回來之後,對洛陽之行諱莫如深,不免引發更多非議。
人言可畏。院長當初因為輿論保下一條性命,也可能因為輿論而喪失一世英名。書院的人明白這點,為免院長晚節不保,牽連書院,想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勸他功成身退,也是保全書院的一種方式。
傅希言想:這不就是這個世界的怕明星塌房嗎?
傅禮安說:「書院長真的投靠了建宏帝?」
傅冬溫看了他一眼:「我不過一個舉人,這樣的事院長如何會對我說?」
傅希言說:「說來說去,還是建宏帝最古怪。」
天上打了個悶雷,他就覺得鎬京不行了,洛陽好,要搬家去洛陽。天壇被蛇咬了,他就覺得洛陽也完蛋了,還是留在鎬京吧。這麼大一個人了,一天天的,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沒有褒姒的烽火嗎?
他問:「你剛剛說了忠心,還沒說耿耿呢?」
傅冬溫說:「耿耿一直留在我身邊,直到前天,院長夫人要去寺廟吃齋三日,將人借走了。」
傅希言揚眉:「這麼巧?就算忠心耿耿都不在,三哥你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跟著一個姑娘去了荒郊野外吧?」
說到這個,傅冬溫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
傅希言頓時精神一振,知道戲肉來了。
這便是傅冬溫與傅希言的不同。
傅希言在江湖裡闖蕩久了,如果身邊的武力突然離開自己,心裡便會生出幾分警惕。而傅冬溫一直處於平和安穩的環境中,忠心耿耿的到來只是吃飯時多兩雙筷子,平日來去書院和家兩點一線,生活未起波瀾,然而意外往往就在意料之外。
傅冬溫說:「昨日清晨,董必孝在巷口等我。」
傅希言糾正:「是堵你吧?」
傅冬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傅希言笑嘻嘻地挪動凳子,躲到裴元瑾身後,只露出一隻八卦的耳朵。
「他說今日改去郊外上課。這倒有先例,不過夫子都會提前告知。讓同窗倉促傳達,不似夫子作風,我便沒理,誰知……」傅冬溫微微一頓,「他便拉了我上車。」
傅希言露出嘴巴:「怎麼拉的?來了多少人?幾人抬頭,幾人抬腳?」
傅冬溫此時的臉色與他的名字差不多——冬天的溫度。不過傅希言下句話融化了他臉上的寒霜:「你說出來,弟弟給你報仇。」
傅冬溫說:「我入坑的時候,方姑娘已經在坑底了。」
傅希言道:「擺明就是坑你啊。」
傅禮安冷靜地喝著茶:「此事巧合太多,董必孝一個通判之子,不似有此能量。」
的確,綁架傅冬溫的前提,是院長夫人調開了周耿耿……難道,書院長也參與到這個可笑的謀劃之中?
傅希言發散思維:「會不會是院長不想下台,向董通判求助。董通判便以調離耿耿為條件,給你下套?」
傅冬溫問:「董通判的好處呢?」總不能被兒子傳染了傻氣吧?
傅希言被問住。
傅禮安說:「那小官之女養在深閨,如何能請動董必孝助拳?」
傅冬溫說:「方姑娘與董必孝的妹妹是手帕交。」
傅禮安點頭,緩緩道:「她出身不高,又與你孤男寡女共處一夜,即便入門,也不可能是正室。可你未曾娶親,便要先抬姨娘,以後便不好說親了。思來想去,也只有董必孝的妹妹看在閨中密友的份上,折節下嫁。從此,滎州通判與湖北巡撫結親不說,在道義上,還高了一頭,你覺得這個故事走向如何?」
傅希言嘆為觀止。
不愧是宅斗克星傅夫人養出來的,這覺悟,這想像力,不進宮真可惜了!
傅禮安自然不知道自家弟弟腦袋裡裝著什麼亂七八糟大逆不道的念頭,卻還是刺了一句:「你有今日艷遇,還要感激四弟的飛黃騰達。」
巡撫兒媳外加天地鑒主、儲仙宮少夫人嫂子的身份,的確引人垂涎。
傅希言見傅冬溫眼神涼涼地瞟過來,吞了口口水:「不怕不怕,我再找幾個人保護你,我就不信了,那書院長的夫人能比我天地鑒的門客多!」
傅冬溫道:「不必。經此一事,我也不便再待在滎州,明日就向院長與夫子辭別,同你們一道走吧。」
傅希言皺眉:「你的腿……」
傅冬溫說:「小傷,無妨。」
傅希言又說:「你的娘……」
傅冬溫:「……」這個,他卻不敢說小事無妨了。
傅禮安安慰他:「無妨,有我娘。」
傅冬溫一貫清冷的臉上,難得露出感動之情,卻還是理智地說:「臨走之前,還是要將這件事查清楚。我總覺得,以院長的為人,不可能會同意如此下作之事。」若書院長真是沽名釣譽之徒,他也不可能將忠心借與他用。
傅希言說:「是與不是,當面問問就知道了。」說著就拉著裴元瑾起身。
傅冬溫和傅禮安疑惑地看著他。
「現在?」
傅希言說:「難道還帶著疑問過夜?」那怎麼睡得著?
傅冬溫、傅禮安看著傅希言拉著裴元瑾歡快出門的背影,暗道:幸虧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