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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昱是對待世家勛貴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毫不留情,對百姓雖然說不上春天般溫暖,但他不增稅賦役期,兄弟又被他一網打盡,皇親不多,狗仗人勢的事也就少,所以民間口碑尚可。當然,也有人記得舊事,惦記昔日的雲中王、隴南王,多是不高興的時候逞口舌之快,真要他支持換皇帝,也未必會願意。
傅希言這幾日經常「微服私訪」,民議聽多了,心中一動,騎上馬就進宮提建議去了。
「你要朕撤走百姓?」
傅希言見王昱一臉嚴肅,發熱的腦袋慢慢冷靜下來,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是我想簡單了。」
王昱從龍椅上下來,猶豫了下,才道;「其實,朕何嘗沒有想過。陣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自然可以離開。但天底下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何況,鎬京乃北周都城,棄之如棄國,朕尚且不肯遷都,又如何能棄都。」
傅希言剛剛也是從抗災的角度腦子出發,心血來潮,仔細想想,這是人禍,與天災不一樣。要是舉城搬遷,不說北周威嚴掃地,百姓流離失所,還有莫翛然從中作梗,事情哪能如預期那般順利。
他從延英殿出來,望著天上流竄的白雲,想著還不知道在哪裡飄的莫翛然,微微嘆了口氣。
天日尚早,現在出去,還能與裴元瑾一道用膳。這些他忙忙碌碌,裴元瑾也忙忙碌碌,兩人只有晚上見面。
就那麼一點時間,也要用來分析
情狀。他有些後悔新城之戰結束後,光顧著問罪,去府君山時竟沒有細心詢問經過。班輕語當時應該算「飛升」失敗了,卻又晉升到了武王境,儲仙宮各位做到了什麼,又沒做到什麼,實在令人好奇。
傅希言如今是宮中紅人,都知道皇帝三番兩次召見他,沿途遇到的宮人侍衛都特意與他見禮,傅希言也都一一回禮,只是一個小太監有些不同,行完禮之後,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偷偷湊過來,小聲道:「七公主有請。」
傅希言一愣。哪裡冒出來的人?
小太監自顧自地走了幾步,回頭見他沒跟上來,連忙又走回來:「公主有事相求,請傅公子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隨奴婢來。」
傅希言總算從記憶的角落裡撈起了這位公主,當初他去裴介鎮,就是為了尋找這位「私奔」的公主,而公主夢想中的對象就是裴元瑾。儘管——裴元瑾對此一無所知。樓無災跑完南境去西境,就是為了免當她的駙馬。
他問:「此事陛下知否?」
小太監說:「公子見了公主就知道了。」
傅希言抬腳就走,不是赴約,而是出宮。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皇宮這樣的宮鬥戰場,赴約跟赴死似的,哪能隨便亂應。
小太監似乎沒想到他跑得那麼快,下意識追了兩步,緊接著就連背影也瞧不見了。
傅希言回府後,順口與裴元瑾講了此事。
裴元瑾原本在喝茶,聽完後,茶也不香了,幽幽地望著他。
傅希言摸著自己的臉:「怎麼了?」
裴元瑾淡淡地說:「她的夫婿去了西境,如今正缺個夫婿。」
「……怎麼?想要我保媒拉縴?」傅希言腮幫頓時也鼓起來了,「不是吧,這麼久了,她還惦記著你呢?」
兩人的目光在茶水的熱氣中一撞,突然都忍不住笑起來。
空氣中那點點酸味也很快消散於無形。
傅希言說:「這位七公主不是善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至於她到底中意誰,或者是為了別的事情,他都不在意。
要不是鎬京陣法牽扯莫翛然的野心和無辜百姓的性命,他都不想和王昱走得那麼近。
他想得固然通透,然而樹欲靜,風不止。第二天,永豐伯府就收到了一封來自七公主的邀請函,與它一起裝在信封里,還有一幅畫——朱門前站著一對夫婦,正從一個貧苦婦人手裡接籃子,籃子裡有個哭泣的嬰兒。
傅希言說:「我上次看到這幅畫,是在梅下影的書房裡。那時候我正在調查鎬京六子案。這個籃子裡暗示的嬰兒應該是……我?」
鐵蓉容對莫翛然情有獨鍾。她知道了金芫秀帶著孩子改名換姓,所以想要找出他來殺了。
矯情點想,就是他不殺伯仁,但建寧伯的大孫子、二孫子,德化侯次子,還有劉致遠都是因他而死。
這件事的後遺症極大,造成二姐婚事坎坷,至今未有著落,他忍不住在心裡將傀儡道臭罵了一頓。
生而為人,不干人事!
裴元瑾問:「這位公主為何會有這幅畫?」
傅希言說:「她住在皇宮裡,可能是不小心找到的,也可能是有人故意給她的。不管哪一種,問一問就知道了。」
裴元瑾道:「我陪你去。」
「好。」
傅希言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見多了里的陰謀詭計,他也怕公主一不小心落入水裡要人搭救,或是他去了趟茅房遇到公主在那裡橫躺。
兩人進宮還是要以找皇帝為藉口。傅希言見了皇帝,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便道:「我就是想問問昨天說的撤退還有沒有可能?」
王昱本以為自己昨天已經說服他了,沒想到今天又要重頭來,只好將話換
湯不換藥地又說了一遍。
傅希言聽得連連點頭:「果然還是不行啊。那我還是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