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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慢慢地小下去——裴元瑾看他的目光已經不是無奈,無語,而是不可思議了。一般人誰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孤魂野鬼?
但裴元瑾還是順著他的意,問了一句:「你有辦法證明嗎?」
傅希言想:這怎麼證明?說自己有前世的記憶。可怎麼證明自己不是轉世而是穿越呢?他自己都無法分辨。
看他搖搖頭,裴元瑾鬆了口氣。雖然有些魔怔,卻還不是很嚴重。
「以你之言,我也無法證明我是不是裴元瑾。或許有個法力高強的厲鬼占據了這具身體,然後迷失了記憶,任何事本就有無數可能。重要的是,別人認為你是誰?」
傅希言看著他,緩緩道:「傅希言?」
裴元瑾對他的語氣不滿,又道:「你認為你自己是誰?」
這次,傅希言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道:「傅希言。」
人的忘性很大,久遠的記憶會慢慢模糊,直到年紀老邁,迴光返照的時候才會重新清晰。他現在當然還不到迴光返照的時候,所以,哪怕數學物理的公式被他記下來,但隨著在這個世界待的時間越來越久,公式也就越來越陌生。
所以他不是傅希言還能是誰?
……
已經回不去了啊。
裴元瑾一錘定音:「那你就是傅希言。」
大概為了讓他牢牢記住這個結論,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
被戳的位置傳來滾燙的觸感,已不是人類正常的體溫了。
傅希言從茫然的心態中回過神。
他嘴裡還有些酒氣,身上的酒已經散了,腦子清醒無比,自然知道除非出現神跡,不然自己到底是轉世還是穿越,將成為永遠的謎題,糾結於此,無異於庸人自擾。但是親口說出來之後,能從別人口中聽到「你就是傅希言」這個答案,還是讓他深深地感覺到了被認同的欣慰。
仿佛就是此時此刻,那個總是糾結著前世,暗暗期許能像龍傲天一樣擁有金手指,開大就無敵,憤怒就升級的穿越男突然落地生根變成土著男。
不再將希望寄託於天上掉餡餅,地上撿秘籍,從此以後,將會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開創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言歸正傳,說回饕餮蠱。它如今就在我的真元里,我懷疑我入真元期之後,之所以感覺不到的真氣,就是被它吸收了。後來我服用混陽丹,大概吃得有點多……」說到這裡,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裴元瑾一眼,見他沒有反應,才大著膽子繼續往下說:
「饕餮蠱一下子撐到了,吐了一部分,才使我晉級了。後來我打了幾場架,這個……咳,發現他不僅能吸收我的,還能吸收別人的。」
裴元瑾明白了:「你怕它吸收我的真氣?」
傅希言想起陳文駒的慘狀:「它能活活把人吸乾了。」
裴元瑾看他的目光頓時有些意味深長:「你有經驗?」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傅希言覺得有些事也沒必要再隱瞞:「陳文駒是我殺的。他武功在我之上,但是我吸了他的真氣,他就打不過我了。」
裴元瑾大體了解了他的顧慮:「還有嗎?」
還有?
當然還有很多。
傅希言想起母親留給自己的那本江湖全書,就心煩得一塌糊塗。他娘也是心大,這麼多的大秘密,居然都明目張胆地寫在書里,要是給第二個會傀儡術的人看到了,只怕也沒有他了。
裴元瑾見他唉聲嘆氣,將人一把拉起:「你的道是尋求隱藏的一線生機,就該堅韌不拔。遇到問題,便該想想如何解決。」
傅希言抬眼看他。
初見裴元瑾,他就將逼格拉滿,一副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樣子。之後,陰謀紛至沓來,遇到的對手越來越強,甚至到了武王、武神級別,但裴少主仍舊是出場時逼格滿滿的裴少主,從來沒在神壇上掉下來過——哪怕是皇宮遇到莫翛然,傅希言也覺得那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不能算臨陣脫逃。
而以入道巔峰之境,強行介入易絕與烏玄音兩位武神對決的一戰,更是令他熱血澎湃。
相較之下,自己的確太軟弱了。
他站直身體:「好,我們想想怎麼解決吧。」
「先試試。」
「試……試?」小烏龜勇敢探出的腦袋頓時僵硬地朝四面掃了兩眼。此時,夕陽已經完全沉下去了,天色漸黑,陶朱山巔,只有他們兩人和一簇篝火。
此情此景,他腦袋便忍不住冒出一連串的成語——
黑燈瞎火。
孤男寡男。
乾柴烈火。
……
「咕嚕。」他聽到自己的喉嚨發出這樣的聲音。
「你當初和陳文駒是怎麼做的?」裴元瑾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傅希言嚇了一跳,忙道:「我和陳文駒什麼都沒做,就是非常簡單的……那個那個,行兇和防衛關係。」
裴元瑾說:「我知道,你就照他那樣吸收我的真氣試試。」
傅希言:「……」
「只吸收真氣啊?」傅希言說不清自己是進了口氣,還是出了一口氣,總之身體是不安地動了動,兩隻手也跟著搖晃了一下,好像尷尬地想要做點什麼。
「你試試能不能把真氣反哺回來。」裴元瑾微微一頓,這次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的時間有些長,說下句話時,聲音明顯感覺到了微微繃緊,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其他的,總要選個合適的時機,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