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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的焦慮自責,讓他精神背負上了一顆定時炸彈,傅希言上門的那一刻,等於計時結束,炸彈爆炸,他一時承受不住,這才暈了過去。
高澤原本在澆花,見傅希言出現,立刻扭過頭去:「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
傅希言微笑:「不愧是師兄弟,真有默契。於瑜兒知道的也都已經說了。」
高澤澆水的手微微一頓,佯作鎮定地直起身,問道:「他說了什麼?」
傅希言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
「千變樹根。」
「搖曳金花蕊。」
並不是在詐他。高澤意識到這一點,緩緩收起渾身的尖刺和臉上的冷淡,嘆氣道:「你想知道什麼?」
傅希言說:「於瑜兒說他偷的是廢丹。」
高澤毫不猶豫地點頭:「就是廢丹。」
「他偷的是廢丹,但在他下手之前,有人把廢丹換成了真丹?」
「沒有。」高澤斬釘截鐵地說,「他只是一個障眼法,動手的另有其人。」
他實在不是一個很能控制表情的人。
他口氣越是堅定,傅希言越是堅信自己的猜測:「換丹的人是誰?」
高澤惱怒地瞪向他:「我說過,於瑜兒偷走的,從頭到尾都是廢丹。」
他越是生氣,傅希言越是平靜:「你是親眼盯著他偷走了廢丹?還是親眼看見別人偷走了真丹?不然,你怎麼知道?」
高澤語塞。
傅希言走近牢房,努力將那張胖嘟嘟的臉塞進柵格里,目光直直地望著他。
「你應該看得出來,你師弟中了圈套。如果我現在罷手,他就是替罪羔羊。至於他偷的是廢丹還是真丹……人犯錯之後,總會為自己開脫。他既然承認自己潛入秘閣,誰會相信他拿走的不是真的?畢竟,他交易得到的千變樹根、搖曳金花蕊都是真的,那不是廢丹應有的價格。」
高澤眼神猛然狠厲。
傅希言並沒有被嚇到,繼續說:「我要成為儲仙宮未來主人的伴侶,總得服眾。花幾天就查明混陽丹失竊案的真相,足夠證明我的價值了。」
高澤不言不語,目光不閃不避,隔著幾步遠,與他死死對視。
傅希言臉被柵欄夾得有點疼,往後撤了撤,高澤微露慌亂,忙道:「你打算怎麼查?」
傅希言揉了揉臉:「到底是誰換走了廢丹?」
高澤接連的迴避,讓他深信對方知道內情。
高澤又遲疑。
傅希言威脅:「再不說我真走了。」
「陳來東。」高澤緩緩吐出一個名字,仿佛將多年沉疴一併帶走了,「秘閣守衛之一。他是唯一一個有可能動混陽丹的人,我知道瑜兒偷拿廢丹後,就去找了他。但他死了,就在我趕到之前……當時屍體還是溫熱的。」
傅希言光是聆聽,就能體會到他的氣悶,好像走得每一步都被人算計得清清楚楚,包括……後續反應。
他心中嘆氣:「你沒有聲張,還把屍體處理了?」
滅口的人想必已經料准高澤為了保護師弟,一定會隱忍不發,才故意將這個尾巴留下來。只要高澤不揭發,他們就在沒有碰面的情況下,達成共謀。
高澤窘迫地低下了頭:「為了保障秘閣安全,成員之間的聯絡並不密切。我偽造了他回鄉的假象。」
「但他總要回來的吧。」
「我原本也很擔心……」高澤毀屍滅跡是新手,慌亂中,只是將屍體找地方埋了起來,然後在出勤記錄上寫了回鄉,並沒有考慮後續,「但過了三天,他妻子來信,說他回鄉後,被捲入當地門派
械鬥,不治身亡了。那時候,我已經自請去地牢,沒有參與到後續調查,但是回來的人告訴我,屍體就是陳來東。」
傅希言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上次來時,高澤保持了沉默。因為從他決定保護師弟那一刻起,就已經讓自己深深地捲入案件當中,成為了其中的一環。
「幕後黑手知道你的一舉一動,甚至把你埋下去的屍體都重新挖了出來,難道你沒有懷疑過,那人就在你身邊嗎?」
怎麼會沒有想過,高澤苦笑道:「可我沒有證據。」
陳來東換丹,於瑜兒偷丹……完成失竊案的人死的死,無知的無知,不可能對幕後黑手造成威脅。那要破案,只能將目光放在陳來東的死亡上。
誰殺的他,誰挪走了他的屍體,誰是他回鄉的見證人……對方既然已經謀劃到了這個地步,自己能想到的,對方一定也早就想到了。
若是高澤發現屍體第一時間就上報,也許還能查到點東西,拖到現在,時隔多月,就算有痕跡,也該被處理乾淨了。
他想想還是有點不甘心:「景總管沒有什麼發現嗎?」
儲仙宮上下,他只能指望這位前輩了。
高澤低下頭:「景總管已經很久沒有露面了。」
也對。他沒有見過景羅,光聽裴元瑾的描述就對他寄予無限厚望,那幕後黑手一定也會避忌,選個他不在的時候下手,也是理所當然了。
但傅希言想來想去,還是不甘心。他找虞素環要陳來東死亡前後的報告,看看能不能從中摳出線索。
從各地雨部巡查回來後,虞素環處理宮務便積極了許多。壽南山荒廢政務還有練武這個藉口,她總不能說自己忙於繡花吧?何況,她繡的花……也不太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