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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希言抬腳踢飛了一個裝摔倒想要揩油的老色胚,隨手操起一把凳子丟在賭桌上,莊家大怒:「你是什麼人?」
「讓你們老闆田妥出來。」
傅希言揮揮袖,掃開兩個衝上來的打手。
莊家見勢不妙,果斷去了後面,沒多久,就見一個樣貌平凡的中年人和和氣氣地走出來:「我就是田妥,不知公子是……」
「都察院辦案,問你一個人。」
田妥有些緊張:「誰?」
「陸小鳳。」
*
再是小心伺候,也留不住春意,時候到了,百花會謝。不久前還花團錦簇的園子,一轉眼,就飄飄零零稀稀疏疏。
今日是建宏帝恩准劉坦渡進宮見劉貴妃的日子。
后妃見家眷本該在殿裡,但劉貴妃偏偏選了花園,女官太監輪番勸說,也不肯改主意。後來女官偷偷向建宏帝匯報,得了個「准」字,這事兒才算定下。
「那宮殿陰氣森森的,坐在裡頭,像在商量後事,我不喜歡。今天這個日子還是我選的呢,黃道吉日,良辰吉時,諸事皆宜。」
在自家兄長面前,劉貴妃放下了的嬌媚柔弱、善解人意的面具,仿佛又變回那個言談無忌的閨中少女,連言語都犀利起來。
劉坦渡定定地看著她。
她臉上的粉厚了,妝濃了,眼角的細紋多了,鬢角的白髮也沒有拔乾淨,還留了一根在外面。與入宮前相比,她憔悴了許多,滄桑了許多,但他還是很認真地看著,想要將她現在樣子,深深地刻在心底。
「這些小事,何妨順順陛下?」
劉貴妃嘆氣道:「就是小事,我才敢任性。」
劉坦渡說:「我聽說後宮裡的事還是你在管?」
劉貴妃自嘲地笑道:「只要我事事順上意,那便是我管著。」
「那就好。」他低下頭。那裡有個花盆,螞蟻在花盆邊沿爬行,他看得很認真,好似入了迷,但藏在袖子裡的拳頭緊握著,好似在醞釀著某種情緒。
劉貴妃突然問:「嫂嫂和侄子都走了?」
劉坦渡似乎鬆了口氣,抬頭說:「你都知道了?」
她笑了笑:「都知道了。最近關於你的消息突然多了起來。你知道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宮裡都愛踩地捧高,想看我倒霉的人多了去了。」
劉坦渡說:「聽說你和十皇子走得很近?」
劉貴妃說:「我又沒孩子,他是個孩子,多少有個念想。對了,聽說煥兒和傅家二小姐的婚事沒成?」
劉坦渡說:「沒成。」
他修煉《補天啟後功》的後果,只有劉彥盛和傅軒知道,劉貴妃蒙在鼓裡,自然認為劉煥是自己的親侄子。
她由衷嘆息:「太可惜了。」
傅家在朝中的地位和勢力,只能說略有潛力,不說與那些經營數代的世家相比,便是比起蒲久霖、史維良這樣身居高位的重臣相比,也略有不如。
但這些都是其次。
傅家真正讓人在意的,還是朝廷之外的勢力。擁有正面對撼皇者實力的儲仙宮和天地鑒,才是他們目前最大的底牌。
試問,誰能忽略一個隨時可能衝到家裡來,威脅自己生命的組織?
那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
劉貴妃有時候想到傅家,會悄悄地熱血沸騰,若是劉家得其相助,又何懼皇帝?
……可惜。可惜了。
劉坦渡看出她臉上的遺憾,有種將南境發生的一切都一股腦兒據實相告的衝動,然而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看著劉貴妃捧著凋謝得只剩下半朵的月季,突然怒道:「我看你是昏了頭!」
劉貴妃捧著花的手微微一抖,扭頭看他。
劉坦渡手指指著她的鼻子,面色微微發紅,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劉貴妃很快平靜下來:「你送走嫂嫂和侄子,我就想到有著一天啦。」
劉坦渡一怔,她突然撲過來,他想躲,又不忍心躲。劉貴妃抱著他,哭著打他肩膀:「你把他們送走,誰還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你以為你和我吵一架,就能不連累我嗎?」
劉坦渡沉默了許久,鬆開了身側緊握的拳頭,低聲道:「好,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生氣地說。
劉坦渡不是劉彥盛,劉貴妃發火的時候,他一向沒有辦法。
她抱著他,湊在他的耳邊,小聲說:「你放手去做,不用管我。」
劉坦渡身體一僵。
「我會想辦法活下來,即便不能,我們三兄妹在一起,也好。」她靠著他的肩膀,眼淚在流,嘴角卻在笑,「要給大哥報仇,別放過仇人。」
劉坦渡說:「不一定有機會。」
「大哥不在了,二哥就是一家之主,二哥想要做的,便是妹妹要做的。」她拍拍的肩膀,然後推開他,嬌嗔道,「下次再罵我,我就不原諒你了。」
劉坦渡看著她,視線微微模糊著,可模糊的視線里,劉貴妃眼角的細紋不見了,鬢角的白髮不見了,花園裡的半朵花依舊是粉嫩嫩的一團,她也依舊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
田妥苦著臉坐在傅希言的面前,賭坊里的帳簿都已經攤出來了,依舊沒有找到那位「陸小鳳」。他忍不住懷疑:「真的有這麼個人嗎?」
傅希言翹著二郎腿:「他有一個朋友叫西門吹雪,喜歡穿白衣服,話少;還有個朋友叫花滿樓,是個瞎子,人很禮貌;還還有個朋友叫司空摘星,是個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