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頁
天地鑒!
儲仙宮!
他深吸一口氣,邁出大門,對張阿谷說:「將清思殿重新鎖了,去延英殿吧。」
*
自從牢房開了一道縫,傅希言的牢獄生涯就打開了一扇新世界大門。他起先還乖巧地只在自家一畝三分地面前晃悠,晃悠得久了,膽子就大了,開始帶著獄卒巡視牢房——順便嘮嗑。
牢房裡還關著其他受南虞諜網案牽連的大臣。同是天涯淪落人,一番訴苦,竟發現有好幾個都是上了魏崗這廝的狗當!
其中以翰林院侍讀裴德光的遭遇最讓人同情。
「我每次去都是問孤本的下落啊!不信的話,可以去我家裡看,我都搜集了好幾本了。這事柳學士也是知道的。」裴德光委屈得眼眶都紅了,「我用南虞諜網搜尋遺珠,也是為我北周做貢獻啊。」
他看向蹲在外面的傅希言:「傅大人你說是不是啊?」
然而傅希言的關注點完全不在他說了什麼,而是新奇地說:「你也姓裴哎。」
裴德光一臉莫名其妙:「我是姓裴,這怎麼了?」
傅希言搖頭:「但你的名字不大好聽。」裴德光,賠得光,實在不大吉利。
裴德光不悅道:「德被四方,光被四表,有何不好?」
傅希言說:「你和裴元瑾這個名字比比。」
裴德光搖頭晃腦:「瑾瑜,美玉也……」
傅希言還等他多誇誇呢,誰知說一句就卡住了,不由覺得這翰林院侍讀實在有些名不副實。他拍拍衣服,正要站起來,就見裴德光與他的獄友們都驚恐地指著他的後方。
實在不能怪他們大驚小怪,實在是傅希言在牢房的戰績驚人——一個京都府尹,一個後宮娘娘,一個失蹤,一個陣亡。他們原先聽到傳言,還有些將信將疑,如今看他背後出現的人,便想起那句——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傅希言轉頭,就見裴元瑾蒙著塊毫無誠意的面巾站在他身後。
「來探監啊。來,上我哪兒坐坐。」傅希言十分熱情好客,帶著他準備往自己的牢房裡走。
裴德光等人頓時鬆了口氣,紛紛朝他拱手告別。
裴元瑾看了裴德光他們一眼。
裴德光面面相覷,怎麼說呢,能在官途上有所成就的,就沒一個是傻的。裴德光當下就「哎呀」一聲,自動「昏了過去」。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效仿。
……這是作甚?
傅希言還一頭霧水,腰帶已經被裴元瑾提在手中,拎著往外掠去。
兩邊景色飛逝。
兩人瞬間出現在刑部牢房的外面。
廖商正帶著捕快和一個劍眉星目的青年說話,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視若無睹地轉過去,繼續和那青年交流。
傅希言小聲問:「什麼情況?」
裴元瑾道:「你們家要跑路了。」
「啊?」
「全家一起跑,就差一個你。」
第52章 遙遠的旅途(上)
舉家落跑這麼刺激的嗎?
傅希言有些不敢相信, 但裴少主親自出馬,也沒有他抗議的份兒,直接被提著越過高山大海……倒也沒有這麼遠, 只是一路被拎到了香奧達的店鋪後門。
那裡停著一輛普普通通的舊馬車, 掌柜和夥計正把香皂一箱箱地往車上搬。
裴元瑾道:「其他人已經出城了, 我們坐著這輛馬車走。」不等回答,他已經自顧自地跳上馬車。
傅希言看著與少宮主氣質十分不符的狹小車廂,忍不住將忙碌的掌柜拉到一邊:「誰讓你裝香皂的?」
自家少爺,掌柜自然認得,解釋道:「管家說是夫人的意思,這家店要暫時關一陣子, 夫人給了我們一筆安家費,讓我們先回鄉下。」
看這陣勢, 的確是全家逃跑, 不像兩人私奔。
可是……
家大業大的,為什麼要落跑?難道是為了他?
皇帝要殺他?
難道鐵蓉蓉殺他是皇帝的意思?
短短一瞬間,傅希言陰謀論長出一千里。
裴元瑾從車廂露頭, 順手接過掌柜遞來的香皂往裡一塞, 看著傅希言:「還不走?」
傅希言嘆了口氣, 爬上車轅,為難地看著車廂內部逼仄的空間:「要不我坐外面?」
裴元瑾身體往後靠了靠:「進來,欽命要犯。」
傅希言:「……」
原來,比要飯更難聽的是, 欽命要犯。
他只好手腳並用地擠入車中。車廂在過程中晃動了幾下, 傅希言看著裴元瑾, 腦海中不知怎的, 跳出一個和諧詞。
……
明知對方不可能得知他內心的想法, 傅希言還是尷尬地別過頭,努力地挪動——車廂里堆滿的香皂讓他兩隻腳無處安放。
還是裴元瑾抱走了一部分,才讓他勉勉強強安頓下來,只是那門……掌柜在外面「哦豁」「哦豁」地叫了好幾聲,總算把門推上了。
傅希言膝蓋抵著門,慢慢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長嘆一口氣道:「你快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上兩天叔叔還說求了蒲相美言,要放我出去,怎麼一轉眼就全家都要逃跑了?還帶著這麼多香皂跑?」是不是有些過於要錢不要命了?
裴元瑾將香皂放到一邊,略微舒展了下被委屈的長腿:「今日皇帝下旨,要將你們全家打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