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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都御史搖頭:「我只是害怕。」
右都御史疑惑:「怕什麼?」
左都御史走到他面前,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耳語:「怕我們這群潛邸老人越來越少。」
右都御史面色巨變。
左都御史望著窗外的天色,淡淡道:「算算日子,平羅郡王的孫子們也快抵京了。」
*
上司動動嘴,下面跑斷腿。
在都察院,傅希言就是這個下面。不僅因為他身負司獄之責,更因為……他是目前公認的都察院第一高手。
他服用「大力神丹」的事情已經鬧到御前,驚動了皇帝,所以突破之後,傅輔自然得去回稟個後續。
於是,上至左都御史,下至獄卒,都知道他們的司獄吃藥吃出了金剛後期。
其中的艷羨嫉妒自不必說,總之,對整個都察院來說,無異天降橫財,恨不能讓他天天蹲在院裡增加安全感。
可對傅希言而言,這份殊榮實在大可不必。
任何時代的打工人都深恨加班!尤其是免費加班!
只是任何時代的打人工也都身不由己。
左僉都御史的命令經過層層轉達,層層加碼,身處都察院食物鏈底端的「第一高手」當日就開始守夜加班。
司獄吏見他大晚上地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忙道:「大人,地上涼。」
傅希言淡淡地說:「心更涼。」
「大人是有煩心的事啊?」司獄吏在旁邊找了塊地坐下來,準備好好開解開解自己的上司。
傅希言托著下巴仰著頭:「沒什麼,只是看著今日頭頂的這輪明月,突然有些詩興大發。」
司獄吏感興趣地說:「那屬下可有耳福了。」
傅希言緩緩道:「冬至將至未至,上班加班值班。一個看天,一個嘆命。」
司獄吏:「……」
司獄吏思想激烈鬥爭,不知該不該隨著自家頂頭上司,在言語上「揭竿而起」,然而傅希言沒讓他為難,拍拍屁股站起來:「地上的確很涼。」
他鬆了口氣,正要站起,突然被傅希言一把抓住頭髮,用力往門裡一拽去。
司獄吏大驚,抱住腦袋,張口正要叫,眼前的情景卻叫他怎麼也叫不出來。只見九天之上,箭如雨落,鋪天蓋地,密密麻麻,整座都察院都籠罩在它緊密的攻勢之下。
傅希言動手仍是慢了一步,箭雨到的時候,司獄吏的兩條大腿還落在門口。
突然之間,空中出現兩團暗銅色的光芒。
小桑小樟在空中現身,箭矢落在他們的皮膚上,發出金器交接的叮叮噹噹聲。靠著他們的掩護,傅希言的用力,司獄吏頭皮發麻著被拖進了門內,小桑小樟等他們安全後,才跟了進來。
箭雨仿佛天降,連綿不絕,將都察院大牢封鎖成了一座孤島。
傅希言鬆開司獄吏的頭髮,司獄吏一骨碌爬起來,不及道謝,就與獄卒合力,想將平日裡大敞的牢門合攏。這道門近十尺高,半尺厚,重逾千斤,通身精鋼,乃都察院大牢一道固若金湯的防線。
然後這道防線還未拉起,一把圓珠子就從那尚未合攏的縫隙中鑽了進來。
小桑喊道:「躲開!」
傅希言其實見過這東西——陸瑞春最後想用來保命的響雷彈。只是那次響雷彈還未落地,就被小桑用一張銀白絲網給都住了,不過在小桑加入了胖子組後,戚重已將絲網收回。
故而,嚴格說來,這是他頭一次見識響雷彈的真正威力。
十幾顆響雷彈同時炸開,就如十幾個落地雷同時擊中地面,造成的巨大聲勢,幾乎令整座牢房都搖晃得散了架。
饒是傅希言已是金剛後期的修為,還有小桑小樟兩人保駕護航,仍感到一陣氣血上涌,頭暈耳鳴,更不用說武功低微的獄卒,沒有當場炸死,也震昏了過去。
濃煙滾滾的牢房內,充滿了悲切哀嚎。
傅希言捂著鼻子起來,摸索身邊的人,小桑一個鯉魚打挺起來,戒備地望著門縫的方向。箭雨、響雷彈肅清獄卒之後,正主兒就該上場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緊接著的第三波依舊是響雷彈。
傅希言就近拖著兩個受傷的獄卒躲閃,但更多的哀嚎聲淹沒在了這片驚天動地的轟炸聲中。
小桑從地上爬起來,呸呸地吐著口水,忍不住抱怨:「都察院其他人都死了嗎?咳,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傅希言摸著獄卒的脈搏,發現他們還有氣,一邊掏出兩顆內服的傷藥給他們吃下,一邊道:「我們想到的,對方也想到了。你先想辦法出去。」
這時候,只有功法特殊的小桑小樟才有希望穿過這重重包圍請來救兵。
小桑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身體一晃,就消失在牢房之中。原本守在另一邊的小樟退到傅希言身邊。
傅希言起身查看其他人,離牢門近的,基本不用看了,主要是那些還能出聲的。他身上帶著一些內用外服的傷藥,是他當上司獄之後,傅軒準備的。
他當羽林衛時都沒有,可見在羽林衛指揮使心目中,司獄的危險比羽林衛大多了。
可不是麼?
傅希言在心中苦笑。
他的三段工作經歷,真對比起來,羽林衛天天出操鍛鍊那都是小兒科。人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到了江湖才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