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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密猶豫了下,還是從樹屋下來,朝著他們的方向拱了拱手。
他能坐上六扇門總捕頭的位置, 不僅因為能力出眾,還因為他年輕的時候, 血曾經熱過。或許,直到今日,也並未完全冷卻。
傅希言見他回應, 又繞回來 ,問了句:「你看到轎子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柴密有些意外他會過來和自己說話。校場周圍,不知多少皇帝的眼線, 在裴元瑾連殺桃山兄弟和烏玄音之後, 自己與他們互動極可能被誤認為背主。
但是, 烏玄音終究死在校場上, 陛下雷霆大怒已是必然, 這一去,祝守信凶多吉少,自己又何嘗不是?
生死已隨天命,言語何妨隨心?
他回答:「沒有。」
傅希言有點失望,卻聽他又補充了一句:「禁軍不善抬轎,走得不穩,但很快,我沒看清楚。」
柴密說完,迤迤然抱拳告退。
傅希言琢磨著他的話:「禁軍不擅抬轎,走得不穩……」
禁軍乃習武之人,即便沒有太過轎子,可走穩有多難?除非,他們已經不在乎轎中人的感受,不需要走穩。
裴元瑾說:「我一直沒有感覺到轎中人的氣息。」
以裴元瑾的實力,他沒有感受到轎子裡有人,就只有兩種可能。一,轎子裡沒有活人,二,轎中人的武功還在裴元瑾之上。
傅希言說:「還記得莫翛然是如何從羅市逃走的嗎?」
靈魂出竅。
傅希言說:「我們找個地方坐坐,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關於天地鑒。
關於大飛升。
關於無回門。
關於魂魄修煉。
……
太多太多。
*
轎子裡發生的事情,旁人只能管中窺豹,看到一鱗半爪,但對莫翛然而言,這個計劃可以追溯到幾個月前的羅市一戰。
他策劃了這麼久,在真正完成最後一擊時,卻保持著足夠的冷靜。
莫翛然知道,轎中人的魂魄受傷已久,武神的魂魄對他來說,乃大補之物。他在取走烏玄音的魂魄後,為免魂魄逸散,一定會在第一時間享用。
而對方只要吸收烏玄音的魂魄,就是自己的機會。
他算準時間,控制圓臉僧人殺死剛剛奪舍南嶺派次徒的方臉僧人,以免他們礙事,然後親自出手,擊向轎中人。
他躥入轎子的剎那,對方微微抬眸,似乎料准了他會來。
只是對視的一瞬間,無需任何言語,對方魂魄離體,鑽地而去,莫翛然毫不猶豫地遺棄了這具才占據不到幾天的身體,隨之追入地下。
臨安多水,土質極為鬆軟。兩人的魂魄就在這鬆軟的稀泥里,一前一後地悶頭亂撞,只是一炷香的工夫,幾乎將整座臨安城東西南北的各處城牆都闖了個遍。
偏偏,前面在逃的這個,每每到城牆邊沿便折返,好似故意逗著後面那人繞圈子,而莫翛然在後面也不著急,依舊保持著起步時兩人之間的差距。
當前面的人第三次路過東面城牆時,終於加速沖了出去。
跟在後面的莫翛然也隨之加快了速度,甚至比前面那人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眼見雙方的距離從以丈計,縮短到以尺計,前面柔那人終於從地面鑽了出來。雖然是魂魄,他卻維持著人形,而且從形狀看,應該是個身量極瘦,個子極高的男子。
而莫翛然則很隨意地變換著自己魂魄的樣子,一會兒變成輪子,一會兒又變成會飛尖角朝前的三角錐。
雙方距離不足一尺的剎那,前面的人終於掉頭撞了過來,莫翛然魂魄化劍,射了過去,在碰撞的剎那,前方那人的胸口突然撕開一個大洞,正好容納莫翛然的魂魄穿過。
而莫翛然在穿過的剎那,又直立而起,化作一柄頂天立地的長槍!
前面那人的魂魄頓時四散開來,很快又似被疾風收攏,從東往西的匯聚成團,恢復成人形。他站在那裡,沒有發出聲音,卻用魂魄的方式,與莫翛然進行著交流:「你沒有受傷?」
莫翛然也慢慢化作了一個人形,光看形態,便有玉樹臨風、瀟灑風流之態。若是兩人對比著看,能明顯看出莫翛然魂魄的色澤更加鮮亮。
他負手而立:「不然你如何敢離開北地?」
那人:「天地鑒主、裴元瑾他們都在配合你演戲?」
莫翛然:「何須配合?」
那人:「莫生,天地鑒合二為一,正道已有崛起之勢,為免重蹈前人覆轍,你我不如放下恩怨,再度聯手?」
莫翛然:「好,交出門主魂魄。」
那人:「門主當年就魂飛魄散了。」
莫翛然:「那便無話可說了。」
那人還想繼續聊下去:「聽說你去找過焉子的後人?」
「其實……」莫翛然一個猛衝,衝到那人面前,那人好似猝不及防,被撞了個正著,可是雙方一接觸,莫翛然就知道自己中了計。
「呵呵。」
那人竟然發出了聲音,須臾,那暗沉的魂魄竟然從上到下,慢慢地露出了頭髮、額頭、眼睛、鼻子……像是變出肉身一般,變成了一個身材瘦高,面白臉長的男子。
仔細看男子五官,都極為出色,可是鑲嵌在整張略顯狹長的臉上,便有些擁擠,為他的英俊略減了幾分。
他抓著右手牢牢地抓著莫翛然魂魄的前胸,微笑道:「莫生,門主總說你算無遺策,我今日也算算計了你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