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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坐馬車,傅希言有些不太習慣,換了幾個姿勢才安頓下來,然後就好奇地發問:「鹿清是誰?」
被裴元瑾叫到馬車上同坐的蔣瑞立馬回答:「江陵雷部主管事,號稱江陵第一高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裴元瑾的臉色,突然半跪道,「屬下辦事不力,請少主責罰。」
裴元瑾不說話,車裡氣氛壓抑到極致。
傅希言看蔣瑞汗都快滴下來,莫名其妙地就給他捏了把汗——也不知這汗能不能唱滴答滴,滴答滴……
車廂沉默許久,傅希言有些坐立不安。
一直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這時候是不是應該有人出來遞給台階?
要是虞姑姑在這裡就好了。
傅希言不太熟悉業務,不知道少主這時候需不需要一個捧哏,只能試探著說了句:「展開說說?」
身體緊繃到極致的蔣瑞立刻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敢欺瞞少主。我本是蔣家遠親,這些年來,雨部能在江陵站穩腳跟,也仰仗了蔣家在四方商盟中的關係。只是,自從蔣家受江陵知府牽連,被商盟除名,雨部也隨之受到了打壓,這些馬車我還是派人去鄉下收來的。」
傅希言第一次聽說有人敢打壓儲仙宮:「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們連儲仙宮都敢打壓?」
蔣瑞苦笑:「四方商盟在長江一帶的勢力極大,北周的江陵、荊門,南虞的江城,都算是他們的大本營。說句不中聽的話,我若不是蔣家的遠親,當年也坐不上雨部主管事的位置。」
要在四方商盟眼皮子底下做另立山頭,本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儲仙宮家大業大,根基深厚,蔣家不敢招惹,又見雨部主管事是本家,才開了個小口,讓他經營了幾家勉強維持的鋪子。
傅希言好奇道:「蔣家既然這麼厲害,怎麼還受江陵知府牽連了呢?」童家和江陵知府還是姻親呢,不還活得好好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江陵是蔣家的大本營,目前外面都傳,他們是南虞安插在北周的細作,是他們蠱惑了江陵知府叛變。事發後,驃騎將軍劉坦渡曾親自拜訪四方商盟現任盟主太史公,後來,蔣家就被除名了,蔣家幾個當權人物都下落不明,有人說,是太史公為四方商盟清理了門戶,也有人說,他們已經逃回了南虞。總之,盛極一時的蔣家,就這麼樹倒猢猻散了。」
蔣瑞憂傷地嘆氣。
傅希言問:「那童家呢?」
蔣瑞說:「四方商盟有七路,分別代表著七條商路,蔣家倒下後,童家取而代之。」
傅希言震驚:「可童家不是江陵知府的姻親,關係不應該更近嗎?」
蔣瑞說:「因為童家並沒有參與其中,不僅沒有參與,而且,這件事之所以曝光,還是童家老太爺向劉將軍揭發的。」
傅希言聽懵了。
意思是,童家拿女婿祭天,爭取到了四方商盟的董事席位?
那童福三那日還對著他們一陣捶胸頓足,咬牙切齒……敢情是賊喊捉賊,童家才是讓江陵知府身陷囹圄的罪魁禍首?
這是……影帝啊!
他原本覺得南虞諜網一定是江陵知府供出來的,所以江陵知府必然是細作,但聽蔣瑞這麼一說,他又有些不確定了,誰知道是不是童家在背後搗鬼,陰謀陷害。
「那江陵知府和蔣家到底有沒有投靠南虞呢?」
蔣瑞嘆氣:「屬下不敢妄言。不過江陵自古以來便是南北要塞,兵家必爭之地。北周若要南下,江陵必不可失。因此自南虞開國以來,就一直想要攻克江陵,明里暗裡的手段是沒有停過。劉將軍與江陵知府是差點結了親的親家,若不是拿到真憑實據,想來也不會血口噴人吧。」
這可不好說。
童家和江陵知府是「沒差那一點」的親家呢。
不過看蔣瑞的口風,劉坦渡在南境的名聲應當不錯。
傅希言有點為父親和叔叔擔憂。本來他們一家來南境就有些不尷不尬的,也不知劉家是個什麼態度,現在又加上四方商盟,局勢越發撲朔迷離,他們要站穩腳跟也就越發難了。
兩人一問一答,氣氛便鬆快了許多,傅希言見他一直半跪在地上,身體隨著馬車顛簸搖晃,十分辛苦,便叫他起身。
蔣瑞小心翼翼地看了裴元瑾一眼,見他沒有反對,才重新落座,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這是風部主管事托我呈給少主過目的。」
傅希言見裴元瑾沒有伸手的意思,只好自己拿過來,直接拆開,看了一遍,驚訝道:「皇帝給了我爹一封密旨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蔣瑞說:「是,如今到處都在傳,江陵知府叛變後,皇帝對南境生了疑心,傅伯爺是皇帝派來與劉家爭權的。」
傅希言皺眉。
這事有利有弊。
好處是,不必擔心別人拿他們逃亡說事;壞處是,傅家一開局就和劉家站到了對立面,就算勉強穿一條褲子,也會被人防備。
中途歇息,蔣瑞見自己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知趣地去了別的馬車。
傅希言等他一走,立刻皮笑肉不笑地說:「裴少主的手只能握劍嗎?」
裴元瑾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傅希言已經被捏習慣了,乾脆也狠狠地反捏了兩下:「我是說,你為什麼不接蔣管事遞過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