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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開森垂下眼瞼,避開了梅下影的審視:「此一時彼一時。」
梅下影聞言,臉色終於繃不住了,目光隱晦而迅速地掃了一眼鐵塔,沐開森嘆氣:「鄭師伯已然駕鶴歸西,天地對修士的束縛也終究解開了。」
梅下影失聲道:「什麼意思?」
沐開森輕聲嘆息:「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怪只怪,鄭佼佼的計劃太順利了,儲仙宮宮主長老一個都沒下山,下山的景羅裴元瑾又被調虎離山計調走了。隨後王昱戰死,鄭佼佼「祭天」……別看他們人數多,能打的只有一個,然而白虎王還沒做好從容赴義的心理準備。
梅下影譏嘲道:「那為何不救我師父?」若鄭佼佼和白虎王聯手,何懼莫翛然?!
沐開森沒說話,只是看向了白虎王。白虎王站在那裡,臉上並無悔意:「莫翛然布局為天下修士鋪就登天路,我不能攔他。」
梅下影放在身側的手指一根根縮緊,表情十分真誠地說:「難道就這樣坐視莫翛然成為天下第一人?我不過是個小嘍囉,未必會被他放在眼裡,倒是師叔……」
簡陋且草率的離間計。
但離間計管不管用從來不看設計布局多麼曲折離奇,而是看能不能說到對方的心坎里。
雷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閃電已經穿透雲層,籠罩著大半座鎬京城。別說沐開森、梅下影等人,便是白虎王活著這把歲數,也沒見過這樣大的陣仗。
一根樹枝般的白色閃電一端在雲層,一端已經低到了鐵塔中部,就在
幾人頭頂的不遠處。白色光閃在眾人臉上,每個看上去都是一片慘白。
梅下影催促道:「師叔時不我待,若你下不了決心,那我也只能先逃命去了。只是師叔要想清楚,莫翛然晉升之後,能容許誰尾隨其後?只怕寧可是裴元瑾這位兒婿,也輪不到師叔您啊。到時候,他大肆排除異己,別說你無處可去,便是您的家人……」
他頓了頓,故意沒有說下去,白虎王神色微動,目光終於漸漸堅毅,仿佛下定決心,正要開口,被沐開森打斷道:「師父,不如我先上塔看看情況。莫翛然為了啟動陣法,想來受傷不輕,若是……」
他揚了揚眉毛,白虎王神色舒展,看他的目光也溫柔了少許,點頭應和:「好。」
沐開森當即循著鐵塔每一層的檐角向上縱跳,直到最頂層,往裡探頭——只見莫翛然的手正按在陣眼上,表情已經不似一個正常人,更像是一尊沒有情感情緒的神像。
莫翛然微微側頭,眼珠子黑黢黢的,又濃又深,仿佛不見底的深潭。
沐開森卻不太緊張,小聲道:「莫師叔,梅下影回來了,正慫恿我師父出手對付您。」
莫翛然語氣中微帶輕蔑:「他不敢。」
白虎王這人,即便害人,也是躲在別人後面做小動作,叫他獨挑大樑對付自己,怕是給他一百個熊心豹子膽也不能夠。
沐開森嘆氣道;「為了他自己,倒是不敢,若為了小師弟,就不好說了。」
他酸溜溜地說:「在我師父眼裡,我小師弟金尊玉貴,既不能遭受污染,也不能遭遇危險。我名為徒弟,其實只是個聽話的雜役,說是叫我繼承衣缽,卻把無回門的魂珠傳給了小師弟。」
莫翛然說:「你可以走了。」
沐開森眼珠子一轉:「那師叔是打算……」
莫翛然終於將目光施捨般地挪過來:「你不必拖延時間為他打探,他要來便來,我也想看看,今天誰能擋我登天。」
*
就在離鐵塔不遠的朱雀門街附近一座樓上,有兩個人正面對面倚在窗邊聊天。兩人穿著斗篷戴著兜帽,打扮神秘,只是一出聲便知道是兩位女子。
身量較矮的那個捶了捶有些發酸的胳膊:「我們還要等多久?你若是怕我太緊張,給我時間調整,那我便告訴你,我已經調整好了。一會兒別說弒師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便是讓我孝順他,給他磕個響頭,也不是不可以。」
對面的高個說:「據說金丹期要渡劫,而修士渡劫才是最危險的。」
「但他躲在鐵塔里,萬一這鐵塔重新啟動……你有計劃嗎?」
「沒有。」
矮個子僵住了,旋即提高音量道:「沒有?」
高個子很平靜地說:「我以前做過很多計劃,計劃逃出來,計劃藏起來,計劃活下去……可是都沒用。我所有的計劃,不管如何布置,都會有留下痕跡,只要有痕跡,他就會找到破綻。直到有一天,我得了瘟疫,被人擄走。因為是未知的,突發的,反倒無跡可尋。我自由了十幾年,前所未有。所以……」
她頓了頓,乾脆抬手將兜帽掀了開來,露出一張清艷精緻卻似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師姐,再完美的計劃也比不上隨機應變。」
看她露了臉,矮個子猶豫了下,還是跟著掀開了兜帽。若是傅希言在這裡,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眼前這個人正是他親眼看著入葬的銀菲羽。而世上會叫她師姐的,只有一人,就是入門比她更晚的金芫秀。
銀菲羽一臉的不可思議:「所以你現在告訴我,你冒險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冒險?」
「要殺莫翛然,現在是最好的機會。」金芫秀避開了她的問題,冷靜地說,「世上沒有金丹,便沒有人知道如何晉升金丹,莫翛然也不知道。所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