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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前來稟告:「陛下和俞雙喜已經出宮了。」
容榮笑了:「他還真是一刻等都不了。」
她翻身上屋頂,輕踩著灰陶瓦,站在屋脊最高處,俯瞰宮外——
羽林衛正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都說你有一支隱藏得很深的私兵,真想殺光他們,看看你的表情啊。」
她喃喃自語,臉上露出癲狂的笑意。
*
皇帝的馬車低調地駛入太尉家後院。
劉彥盛等在院子裡,親自扶著建宏帝下馬車,又提著燈籠在前照明:「臣按照陛下的吩咐,讓下人們照常行走。這裡是我那三兒生前的住所,他走後,除了灑掃,就沒有別人來了,不會被發現的。」
建宏帝笑著說:「你辦事,我何時不放心了。」也就在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面前,他會放下皇帝的架子。
劉彥盛將人安排在東廂。
外面看著平平無奇,裡面卻布置豪華,堆砌著各種奇珍異寶。
建宏帝說:「會否太露行跡了?」
劉彥盛說:「這些東西都是借著三兒的名頭送來的,我原本就寵愛他,大家習以為常,只望陛下不要介意。」
建宏帝擺手:「你我都是刀山火海里闖出來的人,借個過世之人的名頭有什麼好怕的。何況還是你兒子,那也和我兒子差不多了。」
劉彥盛關上門,屋裡便只有他、建宏帝與俞雙喜三人。
建宏帝給自己倒了杯酒:「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他將酒灑在地上,「這一杯,敬雲中王與隴南王。」
他放下酒杯:「我從他們手裡搶到江山,卻被一個女人威脅,提心弔膽這麼多年。他們若泉下有知,一定很不甘心吧。」
劉彥盛道:「傀儡道路數邪詭,陛下也是與她合作之後才發現的。」
建宏帝擺手:「不必為我開脫,我就是被自己的野心蒙蔽了雙眼。不過,如果有機會重來,我還是會走這條路。萬里江山,萬千臣民,萬人之上……能換來這般風景,我願萬死不辭。」
「辭」字剛剛說完,便見刀光一閃。
劉彥盛一刀劈向建宏帝,被俞雙喜拿雙手夾住。
建宏帝一驚之後,趁機朝旁邊逃去。
劉彥盛手中的刀突然一分為二,刀中又抽出一把刀,再度劈向俞雙喜的腦袋。俞雙喜變招不及,倉促轉頭,被割下一個耳朵,瞬間血流如注。
劉彥盛順勢揮出十幾刀。
這位老臣當年是在戰爭中拼殺過的,那身殺伐得來的血氣雖經過多年養尊處優,卻從未真正消逝。一套連招使出,仿佛將戰場上密布的刀光劍影都濃縮在這小小房間之中。
密集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俞雙喜突然明白那日裴元瑾說的話。
武功境界是決定勝負的一個原因,卻不是唯一原因。
他感覺到對方的境界還停留在脫胎中期,可打鬥中,對方的氣勢已將自己這個脫胎巔峰完完全全地壓在了身下。如此下去,自己必死無疑。
他只是天地鑒的門客,收錢辦事,卻從未想過以命為注!
他猛然大喝一聲,雙掌豁出性命般地連拍十六掌。
摧心十六!
這是殺招也是絕招。
縱然不能殺掉劉彥盛,但只要能為他尋到一絲喘息之機,他就能逃出生天。
他想活下去。
他的眼睛裡滿是對生命的熱情。
然而劉彥盛的刀穿過密密麻麻的掌風,如一朵烏雲,遮擋在他的眼睛上方,蓋住了那眼睛裡的光。
刀落下。
俞雙喜抬手去擋。
劉彥盛刀中途變招,刀身狠狠地拍在他受傷的耳朵上,趁他暈眩的剎那,刀鋒飛快砍向那脆弱的頸項。刀影掠過,頭顱甩落。
頭顱落在地上,臉正好對著建宏帝的方向。雙眼圓瞪,仿佛沒有看夠這個世界,而眼裡的光亮已經暗淡了下去。
劉彥盛看向對著俞雙喜屍體發呆的建宏帝:「陛下為何不開門呼救?」
建宏帝道:「這是你的地盤,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
劉彥盛說:「陛下是認輸了?」
建宏帝後背緊緊貼著柜子,抬頭問:「你才是王傀?」
劉彥盛點頭道:「不錯。莫翛然騙了你,也騙了天下人。王傀並不是沒有意識,只靠記憶行動的傀儡。王傀只是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卻不會失去理智。」
建宏帝看他得意洋洋的模樣,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自願的?為什麼?」
劉彥盛拿起刀,用桌布擦了擦:「答案陛下自己已經說過了。」
「什麼?」
「萬里江山,萬千臣民,萬人之上。」
建宏帝激動地說:「就算你殺了我,你也拿不走這萬里江山!」
「我知道。」劉彥盛淡定地說,「可我還是嫉妒。嫉妒與我一同長大的人君臨天下,我卻要日日跪在你的面前。殺了你我也沒太大的好處,可就是恨你,想殺你,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損人不利己,可我控制不住。」
建宏帝說:「我死在太尉府,終究是瞞不住的。」
「所以這件事,我親自干。」劉彥盛緩緩抬起刀。
「沒有第二個人?」
建宏帝突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劉彥盛冷聲問:「還需要第二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