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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渾渾噩噩高燒幾日仍舊不退之後,換了幾個太醫,太醫也加重了藥的計量,也囑咐再有開始發燒,就整個人沐浴浸水……
也是這麼反覆沐浴浸水了幾次,高燒的時間和溫度才開始慢慢減退,從方才起,她好像才有意識得伸手抱著他,不鬆手,也反覆低聲呢喃著,「冠之」。
他想起在三全台剛尋到她的時候。
她身上高燒滾燙著,面色因為燒得太厲害而紅潤著,但唇色卻是煞白的。
他心疼不已。
再看到她雙手的時候,他整個人愣住。
一瞬間,心疼,難過,惱意,護短,自責和愧疚驟起,複雜而深刻得交織在一處,好似剜心蝕骨。
他從沒見她這麼大病一場過。
也沒見她在他面前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會睜眼看他,同他說話的時候。更沒想過,有一日,他會陷入無盡的恐懼。
——如果,有一日,他真的再也看不見她的時候……
這種恐懼,好似將他拖入無盡的深淵冰窖中。
仿佛回到了爺爺過世的那個時候……
那時,只有她陪著他。
在他不想說話的時候,兩人都不說話,她只是陪著他;他難受的時候,靠在她懷中,她低頭看著書,青絲拂過他臉頰,他就想這麼一直安靜得靠在她懷中,什麼都不想。
他有多喜歡她,就有過多隱忍與克制……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所處的位置,如果漣卿到他身邊,就必定會遠離父母,兄長,熟悉的環境,獨自一人背井離鄉,但燕韓與西秦的關係微妙,她到他身邊,也會遭受非議,而這種非議是西秦與燕韓關係緩和時,人人阿諛奉承;西秦與燕韓關係惡化時,千夫所指,矛頭所向,她首當其衝。
他的身份必定要維護燕韓,但他也要維護她,但無論他如何維護她,他最後要維護的都是燕韓。
她要咽下的苦楚,只會有他知道。
而他再維護她,最後都會讓她失望……
他並非沒有權衡過。
他喜歡一個人,但他更清楚,怎麼做才是對的。所以在萬州的時候,他才會看著她同漣恆的馬車離開,看著車輪碾過揚塵,也看著他最想挽留的身影,在他的理智與克制下,漸行漸遠……
他也以為永遠不會再見到她了。
直至她再次出現在燕韓,他面前……
他低眸看著她,想起他吻上她唇間,想起他抱起她在屏風後擁吻,也想起他撩起她耳發,吻過她耳後,頸間。
他指尖綰過她耳發,這幾日他一直在敬平王府中,沒有去任何地方,也沒有見旁的任何人。
他一直在想同一件事。
既然他和她已經心心相惜,假設如果,西秦的事一直懸而未決,或者再進一步,淮陽郡王府就是牽涉到了西秦的謀逆一事中,他與漣卿的下一步要怎麼走?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漣卿一定不能回西秦,也不能用回在西秦的身份。
那他同漣卿就在燕韓就地成親。
成親之後,漣卿可以留在萬州,非必要之事,她不必入京。
陳卿這個身份原本就有其人,寧州是陳家的遠房一支,他開口,不會把柄在旁人手中。只要陳卿這個身份『離京』,婚嫁,自然而然就會淡出京中視線,也會慢慢淡出燕韓視線。
至於他的婚事,可以大肆操辦,但不必國中皆至。
這兩條辦妥之後,過上兩三年,漣卿再在京中露面,也不會有任何差池。
他只需要同陳翎達成一致……
此事到最後,是他與陳翎之間的博弈。
再退一萬步,如果淮陽郡王府真的出事,且漣卿的身份隨時面臨暴露的風險,會牽涉西秦和燕韓之間的關係,再或者,他與陳翎之間就漣卿的事情並未談妥,那只能到最後一步。
大哥已經回萬州了。
只要這兩三年間,陳翎的皇位穩固,那敬平王的位置可以易主……
陳翎犯不上與他魚死網破。
這是這兩三天內,他想過最多的事。
所以,漣恆這處能順利解決西秦國中之事,讓淮陽郡王府沉冤得雪,固然最好,但他也清楚了最壞的打算和要承擔的後果。
比起三全台時,他看著腳下的一堆亂世,頭皮發麻,心底好似墜入深淵冰窖,他可以接受這兩三日以來,思量過的所有後果……
想清楚了,才知曉如何做。
思緒間,陳蘊正好入了屋中,行至屏風處,剛好聽到四小姐的聲音,「冠之……」
陳蘊頓住,人醒了?
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不是醒了……
陳修遠聽到屏風後的腳步聲,知曉是陳蘊,淡聲道,「怎麼了?」
陳蘊在屏風後拱手,「太醫來複診了。」
陳修遠淡聲道,「讓太醫進來。」
陳蘊會意應聲。
陳修遠看向懷中的人,雖然剛才燒退了,但眼下還抱著他,隱隱有些打抖,是稍後還會燒起來。
他撐手起身,環著她的暖意驟然褪去,她抖得更厲害。
他牽了另一床被子給她蓋上。
她還是擰緊了眉頭。
他伸手,將她的手放回錦被裡,目光看到掌心的紗布與繃帶時,心底還是如刀割一般……
他不想,一刻都不想,她再受任何委屈。
陳修遠和衣起身,俯身吻上她額頭。<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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