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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人們第一次意識到,異端的智慧究竟可以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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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
男人溫潤的聲音響起,封非時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柔和的眉眼,他眼裡滿是擔憂。
他的眸色很深,就像是夜晚風平浪靜大海。
但那時候的大海,雖然平靜,看著卻一片死寂。
就如同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一樣。
封非時動了動唇,低聲喊:「哥。」
喊完這一聲,封非時側首去看身側的那片大海。
今天空濛難得出了太陽,只可惜現在環境太糟糕,太陽被藏在濃濃的雲層和白霧後面,只剩下了一點光源在天邊掛著。
這還是在海邊才能看見,要再走幾步進了那邊高聳的城區…沒有人會關心今天出沒出太陽,最多只感慨一句今天終於不是那糟糕的雨天了。
六月的空濛很熱,從前在舊時代時有綠化帶就那麼熱了,現在沒了大樹遮陰,更熱。
好在安全區內設置了恆溫系統,只是空濛這邊離中城那種核心地帶太遠,恆溫系統沒那麼好用。
所以封非時只穿了件寬鬆的汗衫和五分褲,細弱的胳膊和小腿都暴露在空氣中。
封見安也沒有穿防護作戰服,因為他現在被停休了。
他就穿了身很常見的休閒裝,但封非時知道,看著款式很常見,實際上價格很昂貴。
因為封見安作為S級哨兵,至今都沒有找到高契合度的嚮導,沒有人可以很好地控制他的五感,如果不使用足夠柔軟的織物,那麼穿衣服這件事本身,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場痛苦的凌遲刑罰。
封見安蹲在他面前,看著一點也不像一個哨兵,語氣溫和得比很多封非時見過的嚮導還要平和:「你沒事吧?」
但封非時知道,是因為封見安的污染度太高了,高到他的情緒已經進入了生命最後的終章。
再多的痛苦,他也不願意發泄出來;再多的苦難,他也只會輕笑著點點頭,不願去改變。
只需要一個契機,他就會轉身離開這個世界,再也找不到他的蹤影。
封非時搖搖頭。
封見安想觸碰他,但因為封非時已經覺醒了精神核,所以他們沒有辦法有肢體接觸,於是他摸了摸封非時影子的腦袋,低低說:「不舒服就說出來,發泄出來,你的評估說你有極大可能是S級哨兵,所以你有這個資本。」
他又笑:「不過你就算不是S級哨兵,有什麼也都可以表達出來。」
封非時靜靜地凝望著他,安靜了會兒後,才開口。
稚嫩的童聲從他嘴裡流出來:「…就像你說的被遺棄之地那邊的人一樣嗎?」
「嗯。」
封見安彎眼:「我還挺喜歡那邊的,喜歡和討厭都會擺在明面上,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但也正是因此,才會拳頭為大,有點野蠻人社會的感覺。」
封非時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封見安到底還是不太放心他:「你真的沒事嗎?」
他說:「你今天好像有點過於安靜了。」
「……吵。」
封非時垂下眼睫,輕輕說:「我的聲音,會吵到我。」
封見安微怔。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喃喃:「這怎麼可能呢?你才覺醒精神核沒多久,五感就這麼敏銳了?」
他垂下頭思忖了片刻,有點驚喜和不確定地看著封非時:「難道…你是黑暗哨兵?」
五歲的封非時,還沒有正式接觸這些知識,他所了解到的一切都是聽身邊的人說的。
他聽過很多人念叨什麼時候能出現一位黑暗哨兵,能夠結束這個末世。
就像當年黑怪紀元,出現了第二位黑暗哨兵尹柏,他的出現,宣告了黑怪紀元的終結,人類迎來和平年代。
而第一位黑暗哨兵出現時,也就是人類文明開始時。
這些故事封非時都聽過。
在這個末世,人們最喜歡的事就是追憶往昔,說當年黑暗哨兵如何如何。
因為他們需要一個盼頭支撐著他們活下去,所以他們才會不停地念叨黑暗哨兵,好像這樣明天就會有一個黑暗哨兵橫空出世,三下五下就將這些異端打跑。
封非時的神色始終沒有波動:「如果我是黑暗哨兵,這些異端就會消失了嗎?」
這個世界就能恢復和平和秩序了嗎?
封見安大概是沒有想到封非時會問這個問題,他稍頓後,闔眼笑了笑:「誰知道呢。」
他輕聲:「異端是人類歷史上最恐怖的一次災難,當年【黑怪】和現在的異端比起來,那真的就是蝦兵蟹將遇上天兵天將。」
封非時平靜道:「那如果黑暗哨兵出現了,卻沒有結束這場災難,是不是人們的希望就崩塌了?」
封見安聽到這話怔了好一會兒,隨後失笑:「小時有時候真的會讓我有種自己在跟比我還要大的人聊天的錯覺呢。」
他稍稍偏頭,並不把封非時的話當孩子話,聽聽就過去,而是認真地思忖了片刻。
「不會吧。」
他那雙已經寂滅了的眸子裡雖然沒有燃起希望,卻為封非時點亮了一束光:「人類永遠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強大。」
封見安莞爾:「你別看哥哥現在因為精神污染度過高被強制停休了,但如果有一天災難降臨空濛,異端入侵,那麼就算沒有防護服,沒有我習慣的武器,我也依然能夠戰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