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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明世不動聲色:「年輕人該經常走動,」又道,「人多熱鬧,莫把小寧獨自留下,再怎麼都是一家人。」
都尉府馬車出行,車廂容納三人綽綽有餘。
任青松握著許林秀的手坐於一側,洛和寧則不時地觀望街外風光。
他的視線自然從面前交握著手的兩人之間掃過,笑道:「紹城是我沿途所經的郡縣中見過管治得最好的地方,人人安居樂業,女子在夜裡相伴遊街,柏之,你將百姓保護得極好。」
任青松沉聲:「本職所能,在其位,謀其事。」
過了最熱鬧的雲天街,遊人絡繹,小販揚聲招著手攬客,人頭烏泱,馬車無法從大道駕駛穿過。
於是三人只得下車。
任青松先扶許林秀。
洛和寧下車時被推擠的遊人險些撞歪了,被任青松扶穩。
他道:「多謝。」
任都尉時常巡城,加之動亂頻發,百姓們日日都在街上望見都尉騎在駿馬上的背影,因而一眼就看到下了馬車的三個人。
許林秀自與任青松成親後常年居家,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難免好奇。加之任府得皇帝御賜婚事,打量的視線越只增不減。
「許公子不愧有溫柔無雙之名啊,我還以為看到了九天上下來的神仙,神仙都不過如此吧。」
「洛公子很是不錯,聖上竟為他與都尉大人賜婚,名頭傳出去誰不艷羨,任家臉上添光。」
「都尉大人好福氣,身邊兩位誰都不遜色誰,若我此生能逢這等美事,死而無憾啊。」
任青松道:「在附近找間茶樓坐坐。」
天色陰涼,許林秀閉著眼睛,對外界艷羨驚絕的目光視而不見。他忽然側首,觀望走在任青松另一邊的人影。
三人而行,分明青天白日,卻像走在夢裡,滋生幾分荒謬與無奈。
……
雲天樓的雅閣中,舉杯對酌的布衫儒士望著街上的一幕:「是那日看見的許家公子,旁邊的男子是任都尉吧,倒是氣宇軒昂,端正穩重。」
又喟嘆:「這三人行……甚是微妙。」
粗獷男子道:「個老爺們扭扭捏捏,要俺看,不喜歡就扯到。」
他嗓門大,引得儒士責備地瞪他一眼。
「罷了,不與你說話,主子稍後就到,收斂一點。」
粗獷男子:「收斂?收斂什麼?主子可沒教過俺收——」
前一刻嗓門洪亮高亢的粗獷男子,迎見簾後那雙似笑非笑的深藍眼眸,即刻噤聲,像貓咪見了老虎。
儒士,也就是軍師白宣,見了來人,忙遞出一本簿子。
「主子,我和北彌分頭行動幾日,已將城內名單查清楚,全部記在上面了。」
那粗獷男子,桑北彌一口把壺裡的酒水幹完,皺起濃眉不滿道:「這樂州的酒和那位許公子一樣柔柔弱弱的沒什麼味道,還是咱們涑州的酒濃烈,一口下肚燙得嗓子都在燒。」
白宣搖搖頭:「按主子的話說,你這就叫做牛飲馬尿,不知所味。」
桑北彌哈哈大笑,笑完,整一個雄壯像座小山似的漢子觸及主子目光,立刻乖乖閉嘴。
白宣有條不紊地接著匯報:「名單上還未免職的官員仍可繼續延用,另一簿記名的商賈需再嚴查,他們手中商線流通的錢財是國庫一大源頭。如今各州都在修整重建,人手本就不足,等後方大軍抵達,恐怕咱們得另擬告示,廣納天下賢才之士。」
*
新帝登位,其追隨的功臣封官加爵。
從祁王遇難之際臨危受命,竭盡全族所能守護至今,踏平侵犯涑、沽兩州勾答人的重家,祁王封滿門英烈,逝者皆入皇陵。
獨子重斐,比之天神英勇,蓋世神威,戰無敗績。其封為鎮國大將軍,加封定遠候,位列三公之上,名下精銳之軍封鐵羽衛,宣天下告之,滿朝譁然,卻無一不服者。
畢竟,沒有重家,就沒有今日的祁國。
重斐的初始封地是收復回來的涑州,然涑州十餘年來飽經戰火,滿目瘡痍,重建需數年累月。祁王不捨得委屈重家這份唯一的血脈,又為其追加了樂州作為封地。
樂州並非最富饒之地,但州下的各郡地理環境多樣,有幅員無邊的草原,曠遠廣闊的海地,莽莽險峻的奇山,沒人知曉重斐為何獨獨要了樂州。
他名下的軍馬已分幾路去往樂州各郡縣,紹城只是其中之一。
白宣道:「咱們擴招軍馬三十萬,主子要養那麼多人,費錢啊……」
太費錢了,這不得從那些貪了的,路子歪了的大商賈,大地主手上掏出來。
得掏。
問題是,先掏誰呢。
桑北彌似乎看出白宣心中所想,他手指在名冊上一滑,頓在某處。
他朗聲笑道:「掏剛才那位許家公子啊,許家不就在名冊里。」
第23章
◎許家不會再給任家錢◎
任府的三人行在外人眼中安寧美好,漸漸在紹城傳開,冠絕美名。而旁人看來的和諧安然,無非因許林秀收斂所有情緒,疏離冷淡。
加之任府有意將此美名傳播,許林秀聽到僕人私語,手邊的茶水涼了。他目視遠方,冬秋猜不透公子想些什麼。
除了許林秀,府內情緒最萎靡的人只屬冬秋。
時至今日,小僕依然不待見洛和寧,聽見府內誰在議論,就叉著腰過去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