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到場的富商之戶幾乎都在一個圈子,許林秀以茶代酒,禮節性向對方回了這杯酒。
席間有幾撥年輕公子來與許林秀攀談,有談風月,亦有攀扯許家的事。
許家短短五年以販銷細鹽做實鹽商巨頭位置,想要探聽的人多了去,面對拐彎抹角的詢問,許林秀神情無辜,一問幾不知。
他言辭溫和,加上許家掌事人本就沒有交到他手裡,城內多數人皆聽聞紹城跋扈囂張的許家小公子自成親後就收斂性子,深居都尉府內,所以打聽不到有用消息的富商公子們未見惱羞之色。
等身邊的人都離開,許林秀無意間和同樣被一撥人包圍的茶褐衫男子對視,他錯開視線,回以淺淡一笑。
藺晚衣作為生辰宴主人,今日需招待許多賓客。
廳內有僕人添了燈,夜色四臨,時辰稍晚。
許林秀看天色差不多了,起身從二樓悄然離開,沒有打擾趁興放歌縱酒的藺晚衣。
臨到門前,冬秋臂彎拿著件湖藍色披風追上,喊道:「公子等等,月黑風涼,公子先披上東西暖暖身子。」
許林秀望著屋檐下延展而出的燈籠,停在原地讓冬秋替他系上披風,無奈道:「其實不冷。」
小僕堅持:「公子莫要為難冬秋了。」
許林秀不說話,系好披風后繼續朝門外走,背後傳來叫腳步聲,有人叫他。
來人聲音如玉質地:「許公子。」
許林秀望著茶褐色長袍男子,對方抬手示意:「在下顧修然,可否借一步說話。」
許林秀婉拒,顧修然那雙桃花眼灼灼之色愈加濃烈,磊落坦然開口:「實不相瞞,和許公子方才初見時顧某心有傾慕,想藉此機會和公子結識交友,許公子能否給顧某一個面子?」
冬秋正準備開口,許林秀笑道:「抱歉顧公子,天色不早,若我再不回府,夫君會擔心。」
他話里所指意思明白,若顧修然再糾纏,那當真失了大商人家的面子。
許林秀帶著冬秋走出藺家大門,冬秋迫不及待地怨道:「這顧修然可真大膽,連公子都敢肖想。公子都與都尉大人成親幾年了,怪不得大人將公子寶貝似的看在府內呢,若公子時常外出,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惦記著——」
冬秋話音戛然而止:「大、大人……」
街外左側燈柱下,朦朧光線落在停放的馬車前。
任青松著黑色常服徑直走來,許林秀伸出一隻手讓對方握著。
坐上馬車,許林秀問:「你可聽到?」
任青松沉默。
沉默就是聽到了。
許林秀道:「我拒絕了顧修然。」他狀似難受的用手指抵在眉心。
任青松果然開口:「飲過酒?」
邊說,從一旁的食盒打開第二層,從瓷□□致的玉碟取出裹著蜂蜜的酸梅糖。
許林秀就著任青松遞來的酸梅糖含在嘴裡,溫柔深情的眼眸笑得彎彎。
「怎麼想到過來接我,還以為你要在兵營忙到很晚。」
任青松道:「我該來得更早。」
許林秀抿唇一彎,用沾著蜜糖酸梅味道的唇淺淺在任青松面龐碰了碰。
任青松:「還在外頭。」
許林秀說:「車裡又沒人看見。」
任青松望他不語,顯然不太贊同出格的行為。
許林秀還想再說,目光忽然從風吹飄起的車簾越至街外一角。
他探身到任青松懷裡,揭開帘布看著那道瘦小人影:「小孩。」
任青松收攬許林秀的腰,視線隨車外投去。
「涑州人。」
許林秀點頭:「那天遇到的孩子。」
被叫住的涑州小孩目光亮而怯怯,許林秀吩咐車夫停車,問那小孩為何在街旁干站。
往來的車輛不停,又逢夜晚,萬一駕車的人沒看清撞到就危險了。
小孩沒敢抬頭看眼前明珠一樣的人,他低頭生澀地擠了幾句口音話。
許林秀約莫明白小孩站在麵館店外,想求人家收他洗碗掙錢。
冬秋疑惑:「公子,咱們不是留給他一些銀錢了?」
孩子耷拉小臉,告訴許林秀他們一起來的人大部分都生了病,錢用去請大夫看診,還是沒夠。
許林秀端詳小孩穿著當天的草鞋,本就破得厲害的鞋子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鞋底拖拖拉拉,多走會兒估計就剩個兜在腳背的。
八九歲的年紀,尋常人家的孩子還在念書,這些涑州走來的小孩卻為謀生面露愁色。
西朝七州作為一體,卻因外州有難,能避的都選擇避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許林秀低嘆,直視任青松的眼睛:「青松,我幫不了太多人,但遇到這個小孩,我沒法坐視不管。管不了所有難民,我暫時管一下他,可以麼。」
他道:「我知你素來不喜歡我多管府外閒事,不喜歡我和風流紈絝子弟們往來。但今日藺家的生辰宴,還有面前的小孩,我想要參與。」
許林秀扯了扯任青松的手指:「你別不說話,別用沉默拒絕,陪我過去吧,看看他們如何?」
第9章 (小修)
◎不變的教條◎
許林秀找來紹城幾名精通疫症奇疾的大夫去了涑州人落腳的地方。
一群人依舊留在那幾間破舊的廢屋中,比起他上次來時,四周多了幾張桌椅,躺在草墊的病患身上蓋著層薄薄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