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沉浸在陣陣琵琶聲的人,眼前仿佛看到了金戈鐵馬,呼聲震天,刀劍相撞的戰況。
琴聲富雷霆萬鈞之勢,夾著悽厲,含著淚,血濺戰場,如泣如訴,悲壯蒼涼,為天地動容。
雨沒有消停,琵琶卻漸漸止了音。
許林秀抱著琵琶,身後是煙雨朦朧之境,他安靜獨坐,像孤山冷月。
一片靜若。
玉簾後,掌聲鼓響。
碎珠碰擊出清脆的鳴聲,許林秀聞聲而望。
驀然地,撞進一雙深邃孤傲的藍眸。
高台雅座上的男人清尊傲然,嘴角雖噙慵懶散漫的笑意,藍眸卻淬著威嚴的冷光。
許林秀一怔,恍惚間以為自己看到了冰雪荒原上高傲神秘的狼王。
第27章
◎還把將軍弄髒了……◎
白宣瞧了一眼主子,轉而帶著欣賞態度,對許林秀說道:「許公子彈得一首好琵琶,此曲應是天上有。」
而且他很好奇,他們調查過樂州所有的大商賈,包括許家的底細都查得一清二楚。
許林秀沒出過紹城,少年時沉迷煙花風流之地,婚後莫名變了個人似的,比閨中待嫁的千金還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照例而言這樣一個被養在籠子裡的芙蓉鳥,如何能彈得出方才那首曲子。
白宣作為祁軍營下最得大將軍重用的軍師,也算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然許林秀彈奏的琵琶曲白宣聞所未聞。
且最重要的是,琴曲在意,意比技更牽動人心。
賦予了意的曲子有了魂,一首曲子讓熟知韻律的人彈奏尚可,但若要找一個有許林秀彈奏時所帶的胸襟氣勢和心意,放眼祁國,只怕找不出幾個人。
連白宣都自嘆不如。
白宣問:「許公子,恕在下見識短淺,適才那一首曲是為何曲?」
許林秀神情不變,任由高台上的男子打量自己,他紋絲不動。
「曲子叫做《十面埋伏》」。
白宣喃喃「十面埋伏」,只問曲名,不問其意。
因為聽完整曲的人,已被那段雄厚悲壯的意所傾倒,曲落散幕,聽曲人已知曲心之意。
他朝主子的方向看了看,說道:「許公子,我們家主子想請你留在席座,共品佳釀。」
許林秀知道這份邀請他沒有選擇的餘地拒絕,於是答應。
侍從為他斟酒,許林秀揚起溫柔又冷淡的眼眸。
「先生謬讚。」
侯在雅座男子旁,著竹青色紗衣的俊美青年為男子倒了杯酒。
男子眉一挑,鋒利如刀刻般的眼眉微彎,五官英俊桀驁,透著一股歷經風沙才有的粗獷,俊貴不凡,氣勢威嚴迫人。
那雙深邃藍眸挑著慵懶笑意,多了幾分落拓風流。
男子低沉道:「竹心,給許公子滿上酒。」
酒水入喉滾燙灼裂,絲毫不似許林秀曾經品過的細膩佳釀。
比起餘韻綿長的酒,嘴裡的味道,就如一把燒刀,許林秀微微擰眉,強忍不適將其咽下。
琉璃杯盞見底,竹心又替他續上一杯、
許林秀迎視男子森涼卻含笑的目光,脊背一直,不卑不吭地繼續飲下第二杯。
他嗆咳一聲,唇色嫣紅濕潤。
白宣似有不忍,卻不得不開口:「竹心,別厚此薄彼,給許公子旁邊的這位黑衣公子也倒上。」
許林秀搭住竹心給無影斟酒的手臂,雙眸像落下了朦朧的煙雨,又濕又亮。
他對雅座之上的男子笑道:「我替無影應下。」
倒不希望因為自己逞一時快意的舉動,連累無影。
酒太燒腹,濃烈程度堪比穿喉刀。
許林秀已有四五分意識不清,但他勉強支撐自己沒有倒下。
人一旦醉了,思維就不由自主地脫離了控制。
迎見無影擔憂的眼神,許林秀反握住對方的手腕,搖搖頭,示意他別動。
第一次做英雄救美的行徑,許林秀整個人仿佛踩在向雲端之上。
他今日大喜大悲,寥落之時得萍水相逢的人一個關懷的眼神,心裡就忍不住悲痛與悸動。
無影攥緊他的手腕,俊眉皺起。
「公子。」
許林秀莞爾一笑,眼前浮現出步入紅塵閣時,周圍所見顛倒紅塵、金迷紙醉、如痴如夢的千姿百態,心緒更是感慨不已。
時逢婚姻與家庭驟變,又遇莫名其妙的遇權門刁難,不知怎麼,情緒波動得厲害。
悲中生了痴怨,痴怨生了暢快,很想任情恣性一把。
許林秀醉眼朦朧地站起,步形顛倒,徐徐款款走向高台的男人面前。
他奪過對方的玉斗,雙手把盞,忽地笑了笑,仰起修長細膩的頸豪飲,吞咽不及的水光從他頸前滑落,沒至衣襟。
夏日輕軟的薄衣濕透後貼在鎖骨前,許林秀恣肆一笑,眼波如春水橫流。
他喃喃:「敬……」
卻不知如何稱呼眼前的男人。
白宣想要捂眼,擔心許公子被主子從上頭丟下來。
忽聽主子呵的笑了笑,單手繞過許林秀身後,握住盈盈細細的一截腰,施力收攏。
已醉倒的許林秀就像一根柔軟的香蒲伏在男人懷裡。
他醉眼微睜,已經有點看不清人,卻也知道此刻形勢曖/昧不分。
許林秀人前一直都是端莊文雅,循規蹈矩,從來沒有過任何片刻的放縱不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