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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憐惜泛濫,啞聲道:「那日我和你初見,就想永遠護著你,如今亦然。」
許林秀眉眼帶笑,任青松心下的不安依然未散,仿佛霧裡看花,眼前的人溫柔朦朧。
他喚:「林秀。」
許林秀應了一聲,目光聚落於後山翠竹,兩畔楊柳,似乎沉醉其中,忘記給任青松一個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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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任青松去了兵營,在他之後,洛和寧的馬車靜靜跟著前往官署,許林秀在閣樓觀望很久,久到人都離開了,返身下樓。
他臨軒窗而坐,眼前是綠荷粉藕,卻伏在書案靜思。
冬秋小心翼翼地守在旁邊,心裡的怪異始終說不上來。
公子似乎好了,又似乎沒好。他病情初愈,還在調養恢復階段,氣色卻迅速地紅了起來,明艷照人。
忽然,許林秀輕聲吩咐:「冬秋,替我研墨。」
他展開宣紙,執筆點墨,凝神之後,在空白的地方鄭重地寫下第一個字。
冬秋跟在公子身邊,得公子言傳身教,認得一些字,瞧著瞧著,眼眶溢出濕潤。
許林秀第一封書信,吩咐冬秋在三日後送往許宅,親自交到許廉手裡。
他初到,惶然不安,彼時痛失親人,心中鬱結,兩輩子所求的一點親情,在這一世許廉和李昭晚都給了他。
兩人將他視作親子,又待他如親子。儘管陰差陽錯,其中夾雜幾分偏執念想,但幾年來付出的情意是真,倒叫許林秀羞愧。
許林秀知恩圖報,雖不是許氏兩人的親子,卻已將他們視為雙親。
許林秀不是他們的許林秀,卻也是他們的許林秀。他想祈求許廉和李昭晚的原諒,願往後餘生,盼他們能給自己一個盡孝心的機會。
第二封書信,看著像信,卻不盡然,而是一張債務條。
許林秀在心裡盤算一遍私帳,羅列出任府上下每年吃穿用度的花銷費用。和任青松婚姻四年,他有能力供府內開銷。
親兄弟都要講究明算帳,除府內平常開銷,及自願向長輩往來的人情利益,從他帳戶上扣除此部分,餘下的,任明世應當歸還向許家索要的銀兩。
許林秀把數字列得詳細清晰,該他出的,他願意出的,從無吝嗇。但任家不能以他和任青松的關係作為籌碼來要挾,任明世慾壑難填,對許家步步逼進,貪求無厭。
此書一式三份,一份自己保留,其他兩份各交到任青松和許廉手裡。
最後一張紙……
許林秀頓著筆尖,紙上暈開一朵墨漬。
他從小生長在扭曲離奇的環境,兩世所求,不過溫暖與被愛。
後覓得良人,有幸度過四年婚姻,與之相互陪伴,此情過往皆歷歷在目。
他珍惜和任青松的感情,過程不斷學習,處處經營這段從未涉及過的婚姻生活。無論前世或今生,這是他擁有的第一份,亦是唯一一份的愛情和婚姻。
從始至終,他問心無愧。
曾以為能與君青絲共白首,直到相看隔著萬水千山,一切散了,才知道留不得。
勉強挽留,只會困住所有人,誰都在為難。
這個世界,人人告訴他可以三妻四妾,人人都叫他不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既然誰沒有錯,那麼錯的就是他,他錯在妄想。
何況他與任青松之間,已經遠遠不止第三個人的問題。
既然都錯了,那就讓他親手結束。
守在旁邊的冬秋漸漸張大嘴巴,看著紙上落下雋秀堅定的字跡,沒有了半點的反應。
第三封書信,是許林秀寫給任青松的和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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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節雨水驟至,打著烏瓦白牆,雨聲急切,像玉珠錯落跳動。
長街層層青石積滿水光,從官署回府的馬車一停,洛和寧咳著嗓子走出。
數日闌風長雨,陸續有人受涼病倒,洛和寧屬其中之一。
洛和寧病後向官署告了假休養,馮淑自己身子還未痊癒,就替他張羅著大夫診治,連任明世也到偏院看望了一次。
主院冷清,偏院倒接二連三的去了人,對洛和寧關懷備至,照顧他亦細緻入微。
任青松在兵營值夜整宿,策馬剛入大門,過前廳就被馮淑叫住了。
馮淑道:「青松啊,小寧正生病,你去看看他。」
任青松向長輩問候,步子沒停,去的並非偏院方向,而往主院走。
他衣上還沾水珠,背後過廊外的雨淋淋灑灑:「差下人照顧即可,我去看一看林秀,他近日身子總時好時壞。」頓了頓,又道,「娘,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若有空閒,去看看林秀吧。」
想起昨日和許林秀在觀景台的相處,任青松心緒輕快了不少,又惦記對方是否受凍著涼,疾步中帶起廊道幾處落葉旋轉打飄。
主院的人都被遣了下去,連平時跟在許林秀身邊貼身伺候的冬秋都沒留下。
任青松立在門外,四周只余雨水刷過屋檐的聲響,驟雨初歇,轉至小雨,淅淅瀝瀝,靜得讓他無端地更覺奇怪和不安。
他推門而入:「林秀。」
目光瞬間捕捉到安靜伏在書案上的身影,垂下的青絲幾乎遮住許林秀的面容。
任青松以為對方病倒,急著上前去扶,甫一碰到,人就醒了。
那雙時刻深情脈脈的眼眸清潤明亮,許林秀朝任青松笑了笑:「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