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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職已無,叫他面上無光,愧對祖上。
好在兒子官位仍然保著,但也因此,任明世不敢輕易再去指責壓迫任青松什麼。
聽馮淑一番淚言,他開口:「我怎知要如何應對?」
任明世看看洛和寧:「小寧,你去勸勸。」
洛和寧與馮淑勸過不下數次,若有用也不會發展到今日的地步。
馮淑依然垂淚。
半時辰後,馮淑在演武場找到任青松。
她不敢直視兒子過度削瘦導致面骨凸出的面容,嘆息道:「青松,娘來看看你。方才見你吃得少,已吩咐後廚隨時熱好飯菜備著,若餓了立刻差人送來吃一點好嗎?」
任青松練完一套才收刀:「娘,今夜我去兵營。」
馮淑見他不欲多言,忽然喊道:「青松,娘去幫你把他找回來好不好?」
任青松步伐一頓,馮淑哽道:「娘求他回來重新跟你在一起,你們不要和離了好不好?」
任青松背影微微一晃:「娘,林秀已經不會回頭了。」
聽到兒子終於和自己說話,馮淑受到鼓舞,不管這番話有多不切實際,還是硬著頭皮說完。
「不會的,林秀對你有情,是爹和娘以前有心在你和他之間阻撓,所以他才恨上你。做錯事的是爹和娘,娘去和他說,向他認錯……」
「林秀通情達理,會理解的,他會心疼你的……」
*
傍晚,許林秀和冬秋正在清理院中落滿地的樹葉,門外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馮淑面色拘謹,強撐著掛上笑臉:「林秀,娘、娘來看你,你還好嗎?」
許林秀短暫的驚訝後恢復平靜:「任老夫人,我的雙親皆在許家,老夫人是何意。」
他和任家所有緣分已盡,對任明世或許會不客氣,對馮淑,還犯不上用過於冷漠的態度待之。
出於禮節,許林秀把馮淑請進門,叫冬秋沏壺茶送來。
馮淑忙道:「不用那麼客氣……」
許林秀神色平靜:「夫人,我許林秀這點待客之道還是有的。」
馮淑訕訕。
很快,她把手上帶的錦盒遞給許林秀:「林秀,這是送給你的見面禮。」
許林秀輕嘆,開門見山道:「任夫人,登門找我是為了任青松?」
馮淑情不自禁地點頭:「那孩子沒有哪個時候不再想你啊,林秀,我求你,求你回去跟他在一起吧,好嗎?」
許林秀望著馮淑,啞然。
他道:「感情並非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既選擇與任家脫離關係,與他和離,前塵舊事,就不再惦念半分,夫人,請回吧。」
馮淑嘴邊的笑意掛不住。
「林秀,何必這樣……青松他、他沒有錯,其實做錯的是老爺跟我,我登門向你賠禮道歉,你原諒他好不好,跟他重新過日子吧,青松他、他沒有你活不下去呀……」
馮淑本以為許林秀會露出心疼不忍,不料卻只見他淺淺笑了聲。
馮淑:「……林秀。」
許林秀道:「夫人,你說青松沒有我就活不下去?你錯了,他不會,而你從始至終沒有了解過他。世間沒有誰離了誰會活不了,包括我和他,就連夫人也一樣。」
許林秀起身,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態:「夫人再與我談論這些毫無意義的閒話,那還是請回吧,林秀送你。」
送走馮淑,許林秀低頭失笑。
冬秋差點沒拿掃帚轟人,他嘴巴呸呸幾聲:「任家的人真像狗皮膏藥,死活黏著公子不放!公子從前待他們如何,他們又如何待公子?真想賠禮道歉,叫任老爺親自上門負荊請罪啊!」
許林秀伸手往冬秋腦門不重不輕地敲了一記:「好了,人都走遠了,若你嫌不解氣,下次再見你當面這麼罵。」
冬秋訕訕,慫得低頭。
許林秀道:「回屋歇著吧。」
早早回了房,許林秀無法入睡。
他內心空空靜靜的,不是難過,更非因馮淑認錯的話而沾沾自喜。
輾轉幾番,許林秀合衣而起。
月色投在青石板上泛起冷清的微光,他坐在鞦韆感受習習清風,本以為會思緒萬千,一刻鐘後頭腦依然處在空白狀態。
許林秀添了件梅花冰紋素色外衫,拿起錢袋,沿街燈與月色交匯的街巷走去外頭,身形在光影中影影綽綽。
紹城無宵禁,且治安管理很好,深夜的街頭依然可見女子們挽著手嬌笑同游。
許林秀本意想散步,不知為何,瞥見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酒館,分明喝不得酒,卻鬼使神差地拐了進去。
紹城最大的酒館「暗香盈袖」,賣的既是酒,又有人情關係。
許林秀要了二十兩銀子一壺的姑蘇梅酒,在樓上靠窗的角落坐下,望月獨酌。
同一時刻,桑北彌正跟幾位城內新結實的好友喝得歡,忽然有人碰了碰他,揶揄笑道:「桑將軍,樓下來了位美人啊。」
桑北彌酒嗝一打:「哪有美人,這最漂亮的美人俺都見過啦,沒有誰比那位美了。」
見他不信,男子伸手一指:「桑將軍往那瞧瞧,那位就是前段時間鬧得滿城皆知,跟都尉和離的那位吧,看起來溫柔似水的,都尉當真不會憐香惜玉啊。」
桑北彌「咦」一聲,扭頭去看,還真是許林秀。
他本想命人把許林秀招呼上來,卻見美人安靜獨酌,熱乎乎的頭腦一轉,吩咐人給將軍前去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