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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放製鹽機的屋子已經清空,四下雖無外人,但許林秀依然遮戴面紗與斗笠,逐一把壞了的機器先做排查。
許廉陪同許林秀檢查,管家忽然出現在門外,許廉和管家對了個眼神,留下許林秀在屋內,兀自離去。
管家道:「老爺,這是從任府傳來的信。」
許廉不用拆信就對內容知曉個七/八分。
他們許家經商數年,難處碰到過不少。本以為生意做上去了,且跟任家成了親家後有所緩解。
然而借任家關係,許家經營的鹽廠從官府所得的通鹽票雖然增加,但任家的胃口卻只多不少。
當官的能壓死任何一個平民百姓,饒是許家再富裕,總歸也得向任家的權勢低頭。
管家沉聲道:「三千兩,他們借姑爺的名頭越要越多了。」
每年要一兩次還勉強過得去,可距離上次「取錢」不到兩個月,縱是許家再有錢,都經不起這幾年的耗費。
許廉沉吟:「罷了。」
管家:「老爺!」
許廉道:「我們能如何,任明世雖是個閒官,沒實權,可他到底有京內的關係在,況且若青松升上去,對我們也有好處。」
許家跟任家結成親家,那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許廉一來懼於任家的權勢,二來不想讓自己兒子弄得難看。
許廉嘆道:「給吧,此事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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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林秀把各個機器排查出來的故障用圖繪製好,他交給父親,許廉笑道:「我這就讓人交給工匠。」
許廉觀望天色:「時候不早,子靜,快些回府吧。」
許林秀道:「青松午後去了兵營。」
許廉愛憐地摸摸他的發頂:「任家規矩雖多,卻能護你。你好好待著,爹和娘想你了會給你送信。」
許林秀點頭,他從懷裡取出一枚溫潤精緻的玉佩:「這個給娘,本來想親手送上,卻匆忙得連娘一面都沒見著。」
許廉接過玉佩:「好孩子,乖,快回去吧,爹送你上馬車,夜裡多添衣,愛惜身子,莫要生病。」
許林秀連連應聲。
冬秋扶他坐上馬車,夜色披身時,許林秀回到都尉府,恰好與回來的任青松碰上。
任青松先探了他臉頰和手的溫度:「有些涼。」
許林秀笑道:「你給我捂捂?」
任青松:「嗯。」
兩人在內室的小廳用飯,沐浴時任青松抱著許林秀放入木桶。
任青松望著許林秀肌膚上未消的紅痕,有些懊悔,卻不後悔。
「多養幾日。」
許林秀沾著水珠的指尖滑到任青松面龐:「都尉大人太用力了。」
任青松面龐微動:「聽話,先養著。」
許林秀失笑:「爹娘叫我乖,你也叫我聽話,我都乖了不是?」
六年來許林秀的變化是很大,然這份變化,不論是許家,還是任青松,所有人都接受了並且很喜歡他。
第3章
◎天作之合的一對◎
又幾日過去,氣候迴轉,稍微暖和起來。
許林秀的身子在靜養下恢復了大半,氣色潤紅,面若芙蓉。
春光明媚,院裡的花競相盛放,花團錦簇,香氣蔓延。
許林秀原先因為調養身子在室內避風保暖,長久不免乏悶。
日光不錯,他拎了書籍到與內室相連的賞花廊下閱覽,雙眼覺得睏倦偶爾抬頭,視線正對斑斕多彩的院中花園,偶爾飄些朦朧小雨也無傷大雅。
許林秀將書放在懷裡,身子慵懶地倚在梨木雕制而成的羅漢榻中,身下皆鋪滿厚軟暖和的毛褥,手邊的案幾擺置溫茶點心。
正昏昏欲睡間,冬秋小心翼翼地重新添換茶水,連涼下去的點心都要一併換下。
許林秀眼眸半睜,嗓音略啞。
「不用麻煩了,我一會兒就回屋,這些茶點涼了沒人吃也浪費,你拿去吃吧。」
冬秋捧著茶點不知所措:「公子……」
許家作為有名的鹽商,當初許林秀嫁給任青松時,帶來的家底嫁妝非常豐厚。
而任青松知他身子弱,生來就是錦衣玉食,所以未曾有過虧待。
許林秀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乘。
糖在西朝是非常稀少的東西,所以甜食只有達官貴人們才能享用,普通平民百姓,一輩子都沒有機會接觸甜味的點心。
許林秀胃口小,病後藥苦,每日送到內室的甜點卻沒有斷過,哪怕他不吃,東西從不會短缺。
紹城繁華,但在紹城之外,飽受戰亂離苦的地方遍布各處,宛若兩個世界。
冬秋沒到他家公子身邊伺候時,便是從苦亂的西北方向過來的。
在外頭,半斗米可買一名丫鬟或年輕奴僕,人命比起口糧,孰輕孰重一眼就知。
冬秋捧起點心,口齒生津,仍一副小心模樣:「公子,點心很珍貴,是大人特意吩咐後廚給公子準備的。」
許林秀望著還是個半大孩子的冬秋,美麗的眼眸一彎,失笑道:「拿去吃吧。」
冬秋舔舔嘴巴,禁不住傻笑:「噢……」
小僕從眼睛閃閃發亮,感動萬分,笑不合嘴道:「公子真好,全天下沒有誰比冬秋走運,能伺候到公子這般好的主子。」
許林秀搖搖頭:「你的嘴巴比點心還要甜。」
冬秋笑呵呵的,他小心把裝著點心的玉色瓷盤放下,小心湊到跟前:「公子,要回房歇著嗎,我扶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