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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秋到底還小,跟在許林秀身邊伺候早,這時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
昨天夜裡許林秀因喝醉不舒服回房直接睡了,連跟他那麼久的冬秋生病都沒察覺。
他內心自責,手放在冬秋面頰和額頭試溫,雖服過藥,到底不放心。
雨勢漸小時,許林秀執傘出門,準備到街上請位大夫給冬秋看看。
他步履匆匆,湖藍色的衣袂半濕無心打理。不知誰家的馬車在漫水的街道疾馳,許林秀連忙避讓,碰到身後的攤鋪。
馬車剛過,緊隨而來巡城衛怒喝著追趕勒令停下。
許林秀驚魂未定,一隻手將他扶穩。
「林秀,身上可有磕碰出傷口?」
對上任青松充滿關切的眼神,許林秀看著對方因過度削瘦臉上看不出幾分氣色的男子,心下嘆息。
終究是過往雲煙,如夢幻泡影。
他退後幾步:「多謝大人,草民無事。」
任青松問:「出門為何不尋輛馬車接送。」
許林秀心道自然是情急之下忘記,但他沒有開口。
任青松乾澀嘴唇動了動,四周已有百姓注意,許林秀道:「草民不敢打擾大人執行公務,先行告退。」
他步行匆忙,輕煙細雨中湧來一股風,來不及遮擋,面頰和脖頸頃刻間沾染水珠。
好巧不巧,停在面前的馬車甚是熟悉,裡頭的人掀開車簾,露出重斐和白宣的面容。
白宣關切詢問:「許公子要去何處?」
許林秀如實告之。
白宣道:「若公子不嫌棄,將軍與白某先送你到醫館,找大夫治病要緊。」
白宣近日因母親病情一事與醫館大夫交情甚好,所以許林秀很快請得大夫上門。
許林秀領著大夫就要走,重斐眼神一動,示意白宣。
白宣道:「公子留步,此時風大,車上有件斗篷,你先披著,當心受涼。」
許林秀遲疑,白宣笑道:「若冬秋還未痊癒公子又病了,該叫他急壞且自責不已呢。」
斗篷取出送到許林秀手裡,他望著白宣,又看看沒什麼表情的重斐,道:「如此,多謝將軍和白先生。」
許林秀走後白宣猶自嘆息,街上那幕他和將軍都看到了。
重斐聽不出語氣道:「他對前夫莫非余情未了念念不忘。」
白宣:「聽聞許公子與任都尉成婚四年,感情定無虛假,斷舍離總需有個過程方能適應,世間為情所困的人數不勝數,更有的一生無法釋懷。」
重斐眯眼。
白宣笑著開口:「將軍很關心許公子啊,可見……」
重斐瞥他。
白宣道:「可見將軍惜才之心深切,以後公子定會被將軍打動,任將軍所用。」
重斐道:「白宣,往日你說話不是很好聽?」
白宣不解:「望將軍解惑。」
重斐:「呵。」
第37章
◎將軍,我想睡覺◎
經大夫給冬秋診治,又重新開了藥方,確保冬秋身子無恙後,許林秀親自送大夫離開院落大門。
他站在門外望著院裡被風颳過落了一地葉子的引鳳樹,微微鬆了口氣,淺淺一笑。
冬秋迷迷糊糊的聽到公子聲音,使勁全身力氣才睜開眼,一看,才發現原來當真是公子在喚他吃藥。
公子說道:「張嘴。」
公子親自餵藥,天上掉下來再大的事都比不上這件事情了。
冬秋張嘴,苦澀的藥湯入喉,他咋咋舌,嗆得眼淚直流,硬生生把藥悶著吞完。
許林秀瞧冬秋一臉痛不欲生的神色,笑著從食盒取出一枚蜜餞兒,甜味依稀覆蓋著藥苦味兒,冬秋舒服地眯眯眼,滿足了,沒問公子能不能再多吃一顆。
許林秀又拿一枚,餵完冬秋看這少年往日的精氣神回來幾分,總算安心。
「怎麼發燒也不知與我說,若非發現得早,再耽誤病情怕是會燒成傻子。」
冬秋嘿嘿一笑:「本來想等公子回來,等著等著一不小心就睡著了,哪想受寒發了熱。」
又道:「哪有主子伺候奴才的道理呀,」他一咕嚕撐起身子想爬起,人很快被按回榻上。
許林秀道:「聽話,你名義上雖為我僕人,但跟我六年,方知我並無這些主僕階級觀念,除爹娘外,你是我另一種意義上的親人。」
冬秋靠著沒動,半晌,吸了吸鼻子,瓮聲瓮氣的:「公子待冬秋真好,冬秋整個人,整條命都是公子的。」
許林秀搖搖頭,用汗巾往他腦門一擦:「別燒糊塗了。」
冬秋咧咧嘴。
他忽然一拍腦門:「公子,這都什麼時辰啦,我去後廚給你準備飯食。」
許林秀拉起說風就是雨的少年:「我去街上請大夫時從酒樓打包了飯菜回來,生病就無需忙活,陪我吃會兒吧。」
冬秋:「好好。」
這邊主僕二人情深義重,都尉府卻愁雲慘澹。
任青松照舊用了一點飯就離席,馮淑眼見兒子日漸憔悴,恨不得以自己替之。
自任青松與許林秀和離後一直如此,無論馮淑如何勸慰都無果,她憂心長嘆,垂淚不止:「老爺,我們真的做錯了嗎?」
任明世官職被革除後人不比過去風光了,有股氣似乎散了,人憔悴臃腫。過去的官銜雖無實權,卻是他的一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