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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當江銜放開人一問,得到的結果果然如此。
江銜在常道衡面前蹲下,低聲說道,「我能問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麼?煞魔宗就如此能夠讓你固執地與昔日宗門視為對敵,連去送死都心甘情願。」
「不論是曾經為了阻止我封印煞氣,還是如今,要替外人打開青陽宗的大門,到底為何?」
常道衡喉嚨里都是血,他嗆咳了一聲,說道:「有什麼好為什麼的?我說了如何不說又如何?明淵,我這麼多年已然被煞氣侵入骨髓,我回不了頭了。」
江銜低聲說道:「只要你想就可以。」
扶飲一瞬間就明白了師尊的意思,霍然變了臉色:「師尊!」
江銜反手拽住徒弟,還沒等江銜說話,便聽見常道衡嘶啞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你能夠幫我去除煞氣?」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眼角都笑出了淚:「沒用的。」
「就算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又如何呢?我若說如今這個局面我只出了三分力,其他皆不由我,你們信是不信?何況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無論如何也難逃一死。」
「沒用的,」常道衡幾不可聞地說道,「我已經將自己獻祭出去了,已經沒用了,你明白什麼意思嗎?」
「……」
江銜輕輕嘆了一口氣。
白獻低聲說道:「煞氣控制神智也是需要條件的,要麼需要在旁人神智瀕臨崩潰,脆弱不堪的時候才能下手,成功率高,要麼便是旁人自己向煞氣源頭獻祭,主動讓煞氣獲得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白獻沒有失控的原因。他轉修煞魔道,僅僅只是限於接受煞氣而已,相反他一直在靠著吸收煞氣來保持神志,抵抗著煞氣對於神智不知不覺的侵蝕。
「我想死,」他目光出神地落在遠方,低聲說道,「我回不了頭,明淵。我想死。」
他曾經因為修為悟性,遠遠落後於同期而感到憤憤不平不甘心,也曾因為如何追都追不上而感到挫敗不已。
常道衡獨身一人前來拜宗求學,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手握慘澹的靈根天賦,也想著哪一天能夠狠狠的打一場翻身仗。
他想要有尊嚴有傲氣的活著,想要學成歸來舞一式瀟灑的青陽劍法,叫他妹妹纏著來撒嬌說要學,然後一家人圍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吃一頓熱乎的晚飯。
但是因為煞氣侵蝕,所以常道衡放棄了自己苦修多年的結果,甚至於將自己獻祭出去,只是想要保住剩下的妹妹。
但是太晚了。
妹妹挺不過煞氣侵蝕。
最後還是只剩他一個人。
但主上說他得到了力量,他變強了,他的修為速度遠遠超過曾經大多數的同期,以至於常道衡如今不過幾百年時間,便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從金丹期躍升到了出竅後期。
他夢寐以求的速度和修為如今成了他轉向同修的利刃。
在明淵封印煞氣的陣法上暗做手腳,讓曾經點撥過他數次的人不得已以身祭陣魂飛魄散。
和明淵對練過後,一起扶著一瘸一拐走回自己寢舍的同修。
一些不認識的人就好過一點,動起手來自己也不會感到太大的疼痛。
他們的眼神從震驚到失望到厭惡,都有,但可能是麻木了,所以常道衡感受多了便覺得也就那樣了。
扶飲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嗤了一聲,一字一頓道,「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讓你去死?」
這麼多人命,怎麼可能輕易的以死抵消,更何況一想到他與師尊千餘年的生死相隔,更是如同血海深仇一般難以跨越。
江銜沒說好與不好,只是低下眼眸看了他一會兒,隨後說道:「先壓入地牢。」
「等等,」常道衡的目光掃過四人,低聲說道,「明淵,我能幫你。只要你送我去死。」
「……」
扶飲乾脆連聽也不想聽了,伸手掐了常道恆的脖子,拽著向地牢走去,冷冷道,「放心,會滿足你的。」
常道衡被狼狽地拖拽在地,卻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
封停桑白獻的情況全宗上下都知道了,最後,白獻為了讓全宗弟子安心,自請禁足於松峰,在未被徹底治癒前,不離開半步。
一檀皺著眉,「可是已經轉修煞魔道的人,真的能夠被治癒嗎?」
即使方才明淵仙尊似乎是透露過這一方面的意思,但他仍是不敢相信。
或者換句話說,能夠將已然轉修煞魔道多年的人又重新拽回靈修上來,要付出的代價,想必並不簡單。
那麼他們的白長老豈不是終生都無法離開松峰半步?
可是……憑什麼啊。
白獻為了宗門花費的精力心血不比宗主少,如今卻落得這樣的地步。他只不過是和煞氣勾連起來,便將半生的心血一筆勾銷,這誰能忍受得了?
一樂也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們此時跟在魔尊后面,在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時一點一點地往地牢方向挪,然後看著扶飲毫不留情地直接把手中狼狽的人丟進了地牢深處的一間房間裡。
這樣一摔又磕碰到了常道衡還未癒合的膝蓋骨,疼得他悶聲嘶氣,但常道衡看起來似乎並不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