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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寧有些摸不透他話里的意思,「世人虔誠禮拜,難道不好嗎?」
「凡人燒香叩頭,供奉禱告,的確至誠至善,但你覺得有多少神仙會去聽?會去看呢?從高高的天上往下看,凡人碌碌如蟻,從千萬年的漫長年歲來看,王朝更迭稀疏平常,生老病死、愛恨別離都是過眼雲煙。」
秦鴻風執著酒杯,從塌下下來,走到燕寧身旁,微彎下身子,湊近到他耳側,垂落的髮絲觸碰到臉頰,「殿下,與其信仙佛,倒不如信我。」
第24章 成碧
曖昧的熱氣噴在耳垂,燕寧渾身一熱,他垂下眼,沒有躲開,「我自然是信你的。」
秦鴻風陡然摟過他的腰,喝了口酒含在嘴裡,抬起他的臉,口對口地渡給他。
燕寧像是被點了穴般僵立在原地,一動都不能動,滿鼻都是辛辣刺鼻的酒香,醇厚馥郁的酒液在唇齒間滿溢。那舌尖溜進來要撬開他的齒,他也不知道張嘴,也不知道閉眼,雙目震愕地大睜,酒混著涎液淌下嘴角。有一兩口倉促地滾下喉嚨,像吞了一塊火炭般沉甸甸地落到胃裡,似著了火般。
他被辣出了眼淚,推開秦鴻風,乾咳了起來。
秦鴻風擦了擦嘴角,「殿下下次接吻時,可記著閉上眼,更有情趣。」
燕寧咳得面上充血,嘴角濕漉漉一片,用衣袖擦了幾下,直擦得臉頰泛紅,才直起身。雖然努力裝作面無表情,可眼角泛著紅,仿佛泫然欲泣,十分艷麗動人,嘶啞著嗓子狠聲說,「你若再有下一次,那術士便是你的下場。」
他一身赤色衣裳,襯著滿室燭火,好似燈下看美人,朦朦朧朧,似霧似幻。
秦鴻風跟隨昊陽真君修行了上百年,山中日子無聊瑣碎,人世間的煙火香氣兒已久不聞了。他從前也是散漫不羈的性子,幸得真君點撥才結了點仙緣。昊陽說秦鴻風是被貶下凡歷劫的,仙骨猶存,只要跟隨他修行,最多百年就可飛升歸位。可百年時間一晃而過,百年來,他也算勤勉用功,不舍晝夜,可除了學了些法術,得了些靈芝仙藥駐容養顏外,所謂的修仙得道卻還是連個影子都沒有,他再去問昊陽,昊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秦鴻風不免喪氣。此一番下山來,見滾滾紅塵中萬般都有趣,忽然覺得,原來不是昊陽胡編瞎話,想尋個便宜徒弟,而是自己修心不正,從來就沒能走上正道。
「殿下好兇,竟想要殺我,你從前可不是這樣說的。」秦鴻風裝模作樣。
燕寧一口銀牙磨得吱嘎作響,「我本意是君子相交,赤誠以待。可你三番四次戲弄於我,我好歹也是郗國的太子,怎可這樣受辱?」
秦鴻風放軟了語氣,「我不是說了嗎?你讓我親一親,我便答應你。」
燕寧瞪著眼睛,好像在聽什麼無稽的笑話。
「你還記得嗎?你在山上時說過,要我襄救郗國,救你父王一命,現在人我已經救了,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了,你又能給我什麼呢?」
燕寧面色一僵,「高官厚祿,金銀美俾,只要我能給的,我都可以奉上。」
「這些東西我稀罕要嗎?你能給的,太后不能給嗎?她前幾日賜宴給我,允諾的東西可比殿下豐富多了。」
燕寧長睫一斂,一下子啞了聲。他說的不錯,自己能給他些什麼呢?他能化萬千幻象,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呢?
秦鴻風又說,「殿下是個聰明的人,聰明的人不會做無用的事。」
燕寧心墜下去,勉強笑了笑,「良禽擇木而棲,既然我供不了大佛,也不能強扣著不放。我明天就讓小順子幫著收拾,送您出太子宮,去宮外的大宅。」
見燕寧被打壓狠了,渾身的自卑都化作了硬刺。眼看就要玩崩了,秦鴻風終於收了手,「你怎麼還認真了?我只是說笑而已。」
燕寧抬著眼瞪他,也不知是不是秦鴻風錯覺,那雙眼紅得更厲害了,眼尾上挑著,跟塗了胭脂似地,又艷又絕。
秦鴻風風輕雲淡地笑笑,「我答應了幫你,你都讓我親了,我怎麼會食言呢?你的東西我不稀罕,那太后的東西我就稀罕了嗎?都是些俗物,我多送你兩個逗你開心也成。」
這人說話沒個譜,心思也瞧不透,哪句真心哪句假意,全瞧不出來。燕寧心緒被他搞得大起大落,仿佛有一千匹駿馬呼嘯而過。
眼下夜已深沉,秦鴻風打了個哈欠,顯然是困了。燕寧召進宮俾熄燈,秦鴻風住在太子宮的側殿,吃穿用度都與燕寧自己的規格相當,但秦鴻風不習慣被人服侍,將派去的宮人都退回了,燕寧便只派了幾個在殿外當差。
燕寧向秦鴻風道了別,臨走前又被叫住,那人道,「你的父王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就算有我為他續命,也保不了多久,最多就是兩三年功夫。你若是有什麼計劃,應當快些操辦起來了。」
燕寧也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只是點點頭。
秦鴻風又說,「還有,我聽說馬上就是平南王燕恵的大壽,你到時可別忘了去他府上賀壽。」
燕寧皺了眉,「他雖是我叔父,可素來有自立的野心,既不喜歡我,與太后也不和,我何苦去貼這個冷臉?更何況我若是去他府上賀壽,豈不是公開和太后叫板?」
秦鴻風眨眨眼,好似有些委屈,「殿下剛剛還說信我的?」
燕寧一下無話可接,唯有再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