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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測秦鴻風定會勃然大怒,覺得他不識好歹,卻沒想到秦鴻風竟笑著應了,「你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燕寧一怔,還沒反應過來,秦鴻風又說,「我也沒有解藥,但我可以隨你一同去見狐非歡,他那兒也許有。到時候由我幫你討來,他不敢不給。」
燕寧面上欣喜,「好。我會引他出來。」
「那這毒解了,我們便算兩清了?」秦鴻風又問。
燕寧乾笑了笑,「自然是。」躊躇了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接道,「但其實山谷中時,你我二人是性命相系,你若敗了,我也沒法獨活,這不算是什麼恩情。而你這次救了我,來日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秦鴻風看了看他,像是覺得很驚奇一樣,半晌伸手輕輕理了理他的頭髮,「我還是喜歡別人欠我多一些。欠別人的滋味,很不好受。
第10章 繞指柔
他依著留下的暗號到了約定的地方,在棵巨大柏樹下等。燕寧等了小半個時辰,但過了子時還不見來人,他不安地來回走了走,生怕是狐非歡先察覺到了什麼。
也許是他焦慮得太明顯,耳內傳來了秦鴻風的聲音,聲音清潤,讓他「耐心」。他四下看了看,不知道這人是藏在了哪裡。
突然間聞到了一陣膩人的甜香,像是為了掩飾狐狸與生俱來的體味,耳邊則一陣環佩噹啷,金玉敲擊,燕寧飛快轉過身。狐非歡仍舊是濃妝艷抹,珠釵滿頭,朱紅的袍子半遮半露,火紅的眼線勾上眉梢,一雙雪白的足踩在枯枝落葉上,卻沒有染上一點泥腥。
血紅的長指甲勾了勾燕寧的臉,狐非歡欺上來,藕臂虛圈著他,姣軟的聲音貼著耳廓吹氣,「如何?秦鴻風有沒有上勾?」
燕寧往後縮了縮,被香粉熏得直嗆,「他待我挺好的。」
「胡說,」狐非歡退開了些,「辛辛苦苦給你安排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你卻不懂得珍惜。還險些害我泄了行蹤。」
燕寧很快反應過來,「是那兩個耗子精?」
「我騙他們說你身上有寶貝,秦鴻風離了山,他們才敢冒險的。結果被打回原形,連內丹都被搶了去,這男人可真毒。」狐非歡狠狠地說,「他這人虛情假意,狼心狗肺,當初要不是我機警,險些被他扒了這身狐狸皮。」
「他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
狐非歡瞪了瞪眼,「我不是告訴過你小心被他騙了?」
狐非歡原先是跟他說過,說秦鴻風之前假意與自己雙修,然後乘其不備,偷了血玉,還將他打成重傷,他為了快速回復功力,不得已走了捷徑,吃了不少苦。然而現在燕寧對這番陳述,半點也不信。雖然他和秦鴻風相處時間不長,卻覺得這人十分坦蕩,不是會使些下三濫手段的人。
但他自然不會為了這些小事反駁狐非歡。他握了握自己手臂,有些討好地笑道:「師傅,這期限又到了……」
狐非歡睨他一眼,「也只有這時候你會想到我。」他從懷裡摸出一顆丸藥,遞給他。
燕寧接過丹藥,沒像往日那樣快吞下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捏在指尖打量。藥丸有一股奇怪的香氣,幾乎亂人心魄。都說越美麗的東西越常有劇毒,狐非歡不僅是氣量小疑心重,一開始就用毒藥來牽制自己,他甚至心狠手辣,從未想過要留自己一條活路。如果這枚藥真是以毒攻毒,毒素日復日累積,就算最後自己真拿到了解藥,也無回天之術。
如此一想,他有些悲涼又有些慶幸,悲的是日日與自己待在一塊兒,有師徒之名的人對自己沒有半分情意,自己不過是他趁手的兵刃,丟了或是損壞了,他不會有半點留戀。
慶幸的是他不仁我不義,既然雙方都是虛情假意,那麼就算此遭自己是通過出賣狐非歡,討得解藥,恢復自由身,自己也無需感到不安,有什麼內疚。
狐非歡見他拿著藥在手裡,愣怔怔不知在想什麼,和平常大不相同,便皺著眉問他為什麼不吃,難不成是不怕死地想要毒性發了?
燕寧搖頭說不是。他磨磨蹭蹭地把丸藥放進嘴裡,心裡著急秦鴻風為什麼還不出來,準備等到什麼時候。
狐非歡覺得燕寧行為古怪,便一直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看他把藥吃了。燕寧無法拖延,單含在嘴裡也不成,只能神情僵硬地咽了下去。狐非歡面色這才舒緩了些,又問起有什麼進展。
燕寧只揀了點皮毛的瑣事說,說秦鴻風的主屋外頭施了印,東西肯定就在屋裡。又說秦鴻風的兩個徒弟來歷不俗,對付他們只可智取不可強攻。還提及秦鴻風那小屋外有一處鴿房,每日四方來信,十分熱鬧,不知有什麼密謀。
狐非歡心滿意足地聽了,似乎覺得他做的不錯,又問他下一步有什麼計劃,秦鴻風對他是什麼態度。
燕寧頭大如斗,他哪有什麼計劃?唯有胡編亂造。心中更是焦急,不知道秦鴻風究竟是在等什麼。
聽他兜兜轉轉半天,毫無重點,狐非歡終於不耐煩地止住了他。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半晌,終於重重吐出一口氣,「你沒有計劃也無妨,就留在他身邊吧,博取他信任就好。天長日久對著一個人,鐵打的心腸也會有軟化的時候。」
燕寧眨了眨眼,溫吞吞道:「待得久了才會出破綻,我總歸不是他,和他相處得越久,越是漏洞百出,只怕他更厭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