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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千鈞一髮,燕寧想的急了,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突然不顧腳下的滾燙溫度,猛地向水池飛撲而去。他法力微末,即使拼盡全力,也不過是以卵擊石。毫無意外,身軀狠狠地砸在結界的外壁之上,連邊緣都沒碰到,就被彈飛了出去。然而,也正因他那一擊,池上築成的結界感受到不屬於同宗的外力後突然金光大顯,觸發了抵禦,縛住妖獸身軀的數十根鐵鏈猛地發力,嗡鳴作響,綻出耀眼的光芒,迅速鎖緊,死死勒進皮肉,一股焦糊的氣味四溢,好像滾燙的油鍋被潑了水,噗呲一下,火光沖天,轟然爆裂。妖獸發出一聲怪叫,身軀狠狠跌進池水,再無方才的氣勢。
第8章 赤炎金猊獸
秦鴻風看見這巨變,也迅速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他收了清鴻劍,從半空落下。看也不看那妖獸,快走走到燕寧身邊。
燕寧被彈飛出去撞到岩壁,然後跌落在地,在地上滾了一滾,便一動不動。他渾身都是燒灼的痕跡,手指焦黑,抱在胸前,痛得蜷縮成一團,血水從身下緩緩溢出來。長發被血污粘在一起,衣袍碎成了布條,掛在身上,露出的地方沒一塊好皮。
秦鴻風蹲下來探了探他的脈搏,微弱如絲線,卻還在跳動,他這才感覺鬆了口氣。
這人剛剛捨命為他驗證出妖獸的真正目的,也算是救了他一次。但為什麼這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是因為眼下生死關頭,二人性命相系?可自己若和那妖獸斗得兩敗俱傷,他可藉機逃走,於他不是更有利?
他鎖著眉,捋了捋燕寧糾結的頭髮,將血污化開,梳理在腦後。露出的臉,面色如紙,雙目緊閉,左臉的皮肉已經燒黑凋落,只掛了一半在臉上,變成了一個窟窿,露出裡頭的白骨,說不出的猙獰可怕。
如同一個被燒死的凡人。
眼前的景象與記憶重疊。秦鴻不忍再看下去,掌心附在創口上,片刻間白骨生肌,終於有了些人樣。
簡單療了下傷,又餵他服了丹藥,讓他躺下,等丹藥發揮療效。
「我等了百餘年,就被這種小鬼害得功虧一簣。」
秦鴻風轉過身,看見妖獸伏在池子裡,奄奄一息,雙眼渾濁,口中呢喃,「實在不甘。」
「就算他沒有提醒我,你今日也不會如願。」秦鴻風淡淡回應。
「縛你的陣叫玄天八卦陣,與我雖屬同宗但不同源,我沒有本事破這個陣。」
妖獸一怔,隨即慘笑,「原來是白費功夫嗎?」他動了動,側過身子,避開傷處,四肢上的鐵鏈響動不止,「沒想到仙君轉生了,竟然還記得上一輩的事?」
秦鴻風沒有回應。
妖獸伏在地上喘息不定,沸騰的池水終於止歇,山谷內也不再熱得如同蒸爐一般,它又道,「那你既然認得我是誰,又何必讓我生不如死,繼續暗無天日地囚禁於此?倒不如一劍殺了我,給我個痛快。」
秦鴻風嘲諷道,「剛剛還為了長生不死,斗得你死我活,怎麼如今反而一心求死了?」
「我既是為戰爭而誕生的神獸,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我不怕死於戰場上,死於敵人的劍斧下,可我恨自己日日只能在這方寸之地內苟延殘喘。若一匹狼被拔去了利爪和銳齒,只能做一條看門狗,搖尾乞憐,啖食殘羹冷炙,它還有什麼活著的意義?」
「天界沒有下令殺你,你也從未犯下死罪,我不會殺你。」秦鴻風平淡地說。說完抱起燕寧就打算往外走。
妖獸恨極,只想攔住他,「你不是一直在尋那顆定魂珠嗎?當初我從幽都回來,已是九死一生,主人為救我,向地藏菩薩求來了這顆定魂珠,讓我服下。」
秦鴻風神色一動,身體不由自主停下來。
妖獸看他心動了,心頭一松,「可你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殺我取珠,小心鑄成大錯,再難回頭。」
秦鴻風仍猶豫,「如果你從未犯下什麼錯,我不該殺你。」
妖獸搖了搖頭,像是疲倦極了似地蜷縮在緩緩流淌的池水中,發出的聲音夢囈般低沉,「你殺我,也是救了我。從幽都回來後,我最後悔的就是沒在那一場戰役中死去。我是上古之神,我有我的驕傲,死在你的劍下,也不算辱沒。」
那妖獸的巨眼終於緩緩闔上,滿谷顏色赤紅的朱果突然皺縮乾癟,只剩一張深色的果皮包裹著內里的核,可憐兮兮地耷拉在枝頭。原先詭異霸道的香氣也煙消雲散,原來這一簇簇果子都是被那妖獸滋養而生的。
燕寧此時才醒轉,見秦鴻風的劍上滴著血,妖獸已伏誅,總算鬆了口氣。他扶著岩壁,站起來,雙腿還有些不能著力。但身上的傷大半都好了,只有些深可見骨沒有完全癒合。他大為驚奇,甚至感覺身體比之前輕便強健了許多。
「你傷得太重,我雖然幫你療愈了大半,但能不能恢復如初,還得靠你自己靜養。」
燕寧踩著零落的石塊,一步步走過來,恭恭敬敬地道謝,「多謝昌曲仙君。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天上的神仙,之前是我受人蠱惑,不知深淺,冒犯了。」
秦鴻風轉過眼看了看他,表情上似乎十分厭棄這份恭維,「不。我雖會些法術,但不是什麼神仙,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可剛剛那妖怪明明說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