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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燕恵原先在平州駐守,聽聞郗王病重,才在前兩個月帶了五千兵馬回來奔喪。入城時的架勢,兵容整齊,鐵甲悍然,知道的是奔喪,不知道的以為是叛軍圍城。燕恵在城內的這段時間,他的兵馬就在城外安營紮寨,虎視眈眈。
現下郗王病癒,燕恵本應該回到自己的封地,卻一直賴在自己之前的府邸內遲遲沒有動靜,連今年的壽宴都一道過了。太后明里暗裡催過不少次,都被燕恵打馬虎眼遮掩過了。
壽宴當天,彩帶高懸,琉璃瓦光彩溢目,滿屋都是紅彤彤的喜慶顏色。
燕寧從庫里挑了對玉如意,當作壽禮獻上。
他來的早了,壽宴還沒正式開始,一堆人聚在大廳里喝茶聊天,眾人向他行了禮,這一撥都是平南王的人。燕恵是郗王的弟弟,自幼聰明機靈,只是礙於長幼有序,一直被壓了一頭。好不容易熬到郗王病重,若不是多了燕寧,郗王死後他本可以名正言順的繼位,自然恨燕寧恨得咬牙切齒。眼下燕寧這根眼中釘在廳里坐著,所有人都不自在,燕寧自己也彆扭,索性找了個由頭,去園子裡逛逛。
燕恵不放心,怕他逛出什麼問題來,特地差了兩個近身跟著。
燕恵府中養了無數門客,網羅奇人異士,素有小孟嘗之稱。此次入京,也跟來了不少人。
燕寧剛轉入後花園就聽到一片吵鬧聲,好奇心頓起,轉過腳去看,人掩映在一樹花枝後。
只見假山下聚攏了一群人,什麼打扮的都有,圍著什麼爭執不休。
「芹素兄,他也不是有意的,就算了吧。萬一鬧大了,被世子知道了不好交代。」
「怎麼不是有意的?這園子這麼多條路,他就好巧不巧堵了老子的路,看見老子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想走,老子長到現在還沒被人這麼瞧不起過。」
立刻就有人附和,「就是,一個以色侍人的伶人是個什麼玩意兒,憑什麼比我們還高一級?仗著得寵,眼高於頂,還處處踩人一頭,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平南王的門客也是分等級的,有客級、舍級、仕級和卿級,最得寵的甚至可以和平南王同寢共食,月俸百萬。
燕寧定睛看去,被掐著脖子抵在假山上的人面容被人群遮住,只能看到那一襲寬大的青色衣袍,好像湖水一般的碧青色,一截瘦弱白皙的脖頸被男人的大掌捏出紅痕,瀕死般細弱地掙動著。
第25章 投名狀
燕寧也聽聞有些地方時興豢養男寵,沒想到平南王府內也有這種事。
掐他的人是一屆武夫,光禿禿的頭頂留了泛青的一截發茬,衣著粗陋,像個還俗的和尚。
那青袍人艱難地發出嘶聲,似乎想要說些什麼討饒的話。
和尚看他可笑,得意洋洋鬆了些手,好讓他說出話來。
青袍人軟軟靠著假山滑下來了點,輕輕喘息了一會兒,才抬起臉來,眼神狠厲,「我為什麼要給一條狗打招呼?反正他又聽不懂人話。」
誰都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好倔的脾氣。燕寧聽得簡直要發笑。
和尚暴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人打得側到一邊,掐住脖子的手更是用了狠勁,肉眼可見青筋暴起,仿佛能聽到頸骨嘎啦作響的聲音,眼看就要擰斷。
燕寧看不下去了,小順子急急地拉住他,「這兒是他人的地方,殿下還是不要插手了。」
他往後一看,燕恵派來監視他的人好像事不關己般站在一邊,都鬧出人命了,也完全沒有要勸架的意思。
自己府里的人都不管了,他湊什麼熱鬧?燕寧猶豫了一下。
正此時,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男人疾步走過來,走到假山前劈頭就是一掌,把掐人脖子的那個壯漢一下子打飛出去兩米遠,落到花圃中,口吐鮮血。
那人手臂還纏著綁帶,看樣子剛從演武場上下來,身後跟著一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侍從。
青袍人終於得以呼吸,漲紅了臉,跌坐在地上。
男人垂眼看被他救下的人,語氣森寒,「你瞎跑出來幹什麼?」
燕寧驚訝於男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逼人的威懾和冷酷,他身形高大,肌肉緊緻結實,眼神陰鷙暴戾,隨時隨地都帶著嗜血的顏色,好像一頭黑豹。
綠袍人卻一點也不顯畏懼之色,他平順了呼吸,仰頭直直地與他對視,面色冷淡,「你若是不想讓我出去,就該用鐵鏈拴著我,就像這些搖尾乞食的狗一樣。」
那人一腳踹過去,正中男子的胸口。「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麼跟我說話?」
男子被踢得向後倒去,伏在碎石子路上,長發散亂,半天沒有動靜。黑衣男冷冷地看著他,反倒是身後的侍從匆忙跑過去,扶著那人起來。綠袍人抓著侍從的手臂,慢慢站起來,但他身子太虛了,一副立都立不穩,隨時要倒下的模樣。
侍從有些心疼地說,「我的小祖宗啊,你少跟世子犟點嘴吧,他對你已經夠掛心的了。一聽說你有麻煩,立刻就趕回來了。」
青袍人鬆開扶著他的手站穩,語氣譏嘲,「他掛心的可不是我,是惱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黑衣人的臉色鐵青,他走上去,捏住那人的下巴,逼他對視,「你要是再敢說一句我不愛聽的,我就把你這張利嘴的牙都給拔了,再把你送到營里去當軍妓,我倒要看看當你這張嘴裡塞滿了男人的東西的時候,你還能說出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