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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孤單又落寞。
燕寧想,秦鴻風不在的時間裡,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才能讓他變成這副模樣。
「你看了那麼久,為什麼不走過來?」
燕寧聽到他說的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秦鴻風突然轉過頭來看著自己,那雙深沉如墨的眼睛就朝向他站著的地方。
他的雙目冷清,神色寡淡,和之前在院中生活的好像不是同一個人。
燕寧睜圓了眼,下意識張了張嘴,意外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出聲了。又嘗試著移動腳步,沒有一點阻礙,之前控制他的力量已經消失了,他可以自如地活動身體。
燕寧扭頭向身後看了一眼,確保身後什麼都沒有。
他轉回頭,秦鴻風已向他伸出了一隻手。
手心朝上,手指微彎,指甲圓潤,好看又乾淨,望著燕寧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
「過來。」他輕輕說。
「你瞧得見我?」燕寧試探。
秦鴻風笑了笑,還是說:「到我這兒來。」
如同被什麼蠱惑住了,燕寧不由自主地就伸出手去回應,朝著他的方向走過去。
他向前走了兩步,心就變得輕盈起來,腳步也變快了。可能是他旁觀了那麼久這個人的生活,頭一次被允許參與進去,
在他快要碰到秦鴻風伸出的手時,卻不知從哪裡起了一陣怪風。
滿院子的花和樹都顫抖起來,花葉被風吹離了枝頭,飛捲成一股旋渦,刮到兩人之間,混著砂石,把燕寧往後推。燕寧被風吹得睜不開眼,衣袍翻卷上來滾滾作響,他還是試圖往前挪動,越過風牆探手過去,花瓣邊緣就變得如刀刃般鋒利,瞬間在他的手背割出一道口子。他躲避不及,吃痛收回手,眼睜睜看著花瓣凝成的旋風在他們之間隔出了一道風牆,剛剛還近在咫尺的人,一瞬間卻無論怎麼努力都觸碰不到。
風越刮越大,不知從哪裡帶來了灰黑的煙。燕寧嗅到了一股嗆人的味道,灰煙浮動迷了眼,刺激了淚腺,火燒火燎的觸感,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一時間,連看清秦鴻風的樣子都變得困難了。
模糊的視野里,秦鴻風卻已經收回手,重新轉過身,好像不再在乎燕寧了,他仰著頭看著那堵高高的院牆外露出的一線天,身影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快要消失了一般。
燕寧高聲叫著秦鴻風的名字,有些著急,不顧像鋼刀一樣剮人的風,邁開腿想要追過去,腳下卻像踩在棉花里一樣,軟綿綿沒有力氣。而由花瓣凝成的旋渦則離他越來越近,直至將他整個人都裹了進去……
更停漏盡,黍熟黃粱。
燕寧摟著被子從夢中驚醒過來。胸腔快速起伏,後背汗濕一片。
月光從窗戶里照進來,皎潔明亮,四遭一片亮燦燦的慘白。
他空睜著眼,心裡像被挖空了一塊,再也沒有一點睡意。
抬手摸了摸兩腮,已經濡濕一片。
第5章 玄光鏡
迷瞪瞪地又躺了一會兒,外間傳來窸窣的聲音。
他取水洗了臉,漱了口。取下昨天晾曬的衣服,衣服半干,穿在身上不是很舒服。
他走出門,少白正拿著一個小瓦罐在收集葉片上的露水,露水泡的茶乾淨又清甜。
轉到後院,聽到銳物破空的聲響。是少安在劈柴。他劈柴像在玩雜耍,手往地上一拍,將堆成一座小山的木材震到空中,少年輕輕躍起,身姿輕捷如燕,用來劈柴的是一把劍,劍身薄,刃口鋒利,在空中揮舞時像一匹白緞。
白光閃爍數下,木材落下時就已經劈成兩半,平平整整地壘在地上,切口平整光滑,光可鑑人。
燕寧不由自主地喊了聲好。聽到有人誇讚,少安回過頭,臉上得意的表情還沒卸下,少年年輕的眉眼飛揚,銳氣逼人。一看是燕寧,本想裝得冷漠些,可上揚的嘴角卻遮掩不住,便也只好謙虛一下。
「這還不算什麼,你沒見過我師傅的劍術,那才是世所罕見。」
「你的劍也很好。」燕寧讚揚,還覺得那把劍有些眼熟。
少安愛惜地撫了撫劍身:「這把劍原先是師傅的,是他傳給我的。是戰國時期鑄劍名匠徐夫人所鑄,靳柯刺秦的匕首就是他的作品。」
「這麼好的劍用來劈柴,豈不是暴殄天物?」燕寧問。
「師傅說,運水劈柴,無非妙道,只要心裡尊重,都不算是對劍的折辱。」少安將劍收回鞘內。單單看那劍鞘,你絕想不到這樣樸實的鐵皮劍鞘會守護著這樣一把不平凡的劍,冷黑的表皮上沒有一點裝飾花紋,與劍本身的銳利鋒芒相比是如此的的笨拙暗淡。
「這些也是你殺死的嗎?」
院子的另一頭支著幾個架子,上面曬著不少獸皮,不乏罕見如虎、狼、熊等等猛獸。每一張獸皮都皮相完整,剝皮的刀口老道狠辣,一擊斃命,傷在內里,外傷的口子極小,一點都沒損傷到皮毛,每一頭凶獸仍然保持著臨死前的狀態,怒目圓睜,仿佛隨時準備躍起與敵人搏鬥。
「有一些是我捕殺的,有一些是少白抓住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手下的獸皮總能賣出更好的價錢。」
細細打量也能看出端倪。少安用劍,少白則是用掌力,掌力擊碎動物的內臟,血肉爛在皮囊里,那股子氣沒有外泄,再剝皮時總是比血流乾淨的動物看起來要飽滿、有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