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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抬掌撫了撫燕寧臉上的傷口,片刻間就止血祛疤,完好如新。
燕寧摸了摸自己的臉,已經毫無痛感,仿佛有神力,他驚訝地看了看秦鴻風,然後說了聲多謝。
秦鴻風聽若未聞沒什麼反應,已經轉身離開。燕寧匆忙跟上去。
林子路不好走,秦鴻風腳程又快,燕寧不過凡夫俗子,跟得頗為狼狽艱辛。
燕寧亦步亦趨跟著他,只顧低頭看路。秦鴻風停下腳步時,他差點一頭撞上去。
燕寧揉著額頭,驚魂未定。抬起頭,秦鴻風正警惕著掃視著四周,這兒林木參天,草木瘋長,只是太靜了,靜得連夏日聒噪不休的蟬鳴都聽不到。他冷笑了笑,拉過燕寧的手護他在身後讓他緊跟著自己,又壓低了嗓音道,「山妖精怪修行不易,不會隨便傷人,你可知道那兩隻耗子精為什麼要對你下手?」
燕寧茫然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想進山采些草藥,半路就被打暈了,再醒來時就是這樣。」
秦鴻風鼻翼闔動了下,像是嗅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味道。風吹得枝影晃動,黑影倏忽而過,地上篩落的光斑變化不定。他凝神看了看,又伸手將燕寧肩上沾染的草屑拂去,然後接著領著他向前,「這兒一股狐臊子氣,怕是有東西來了,以後別到處亂走。」
燕寧聞言心臟一緊,不知道是否是秦鴻風察覺到了狐非歡的行蹤。
秦鴻風方才殺妖放血,濺了滿身血漬,此時身上一股濃重的血腥氣,熏人慾嘔。
燕寧看著他被血污染紅的袍子,想了想試探著說:「我知道這林子裡有一天然溫泉,我們不妨去那裡洗漱乾淨再回去,免得嚇著少安他們。」
秦鴻風一頓,回身皺眉看他,「你說此處有溫泉?」
燕寧點點頭,「我那天誤打誤撞找到的,做了標記,離此處不遠。」
秦鴻風思索了一下,一側身,讓燕寧為他引路,朝著溫泉去了。
溫泉在山北面的一處裂隙中,算是隱蔽。
燕寧扶著山壁踩著凸起的石塊熟門熟路地爬下來,上面黏滑得覆著苔蘚,他在衣擺上擦了擦,轉頭想去扶秦鴻風,單純想著那人看著乾乾淨淨,自然不該碰這些髒兮兮的東西。
卻見他如閒庭信步,腳下輕輕一點就飄落了地,才想起這人是有法術的,與自己自然天差地別,只能悻悻收回了手。
那泉水熱氣蒸騰,水面被浮起的白霧籠罩著,泉水顏色青碧,周邊的岩石則沖刷得泛白。兩旁樹木掩映,垂下的枝條上還結著一顆顆顏色朱紅的果子。
第一次來時,燕寧走得匆忙,只顧高興沒來得及看周圍。他跳起來摘了顆果子,拿在手裡把玩,那果子異香撲鼻,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連燕寧都禁不住口舌生津。
「怎麼不吃?」一時不察,秦鴻風就站在他身後,含著笑問他。他貼得很近,吐息就好像噴在耳側,他身上也有一股異香,只是淡然清正,讓人不會生什麼綺念,竟將那果子的香氣都逼散了不少。
燕寧縮了縮脖子,耳朵根有些泛紅,就把果子往衣袖裡揣了,解釋說自己不餓。
「若是不想吃,就將它扔了吧。朱果藥效剛猛,既是福也是禍,不是凡人能承受得起的。」燕寧有些詫異,秦鴻風已經越過他,向池子邊走去,居高臨下地靜靜看著平如鏡的溫泉水。那池邊岩石濕滑,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秦鴻風走在上面卻如履平地,身形紋絲不動。
燕寧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忙走上前說,「這水可舒服了,泡一泡,四肢百骸都通透。」
秦鴻風側過頭,「你下去過?」
燕寧點點頭。
「可有什麼異常?」
燕寧不解,「只是普通的池子罷了。」
秦鴻風點了點頭,又恢復了剛剛那種凝視的狀態,不知在看什麼。燕寧也學著他,只見溫泉水平滑如鏡,照著那人的影子溫雅端方。他蹲下身撩了撩水,水紋細密地皺起,盪起一圈圈漣漪。他仰頭,有幾分討好,「血污染久了容易結塊,不妨脫下來,我幫著洗洗。」
秦鴻風不做聲,只轉頭看他。
燕寧被他看得尷尬,只好含糊,「你若不情願,便算了。」
秦鴻風這才風輕雲淡地笑笑,「這有何不情願?我自然求之不得,那就麻煩了。」於是依言將衣衫一件件除下。他穿著衣服時顯得身量消瘦,仿佛弱不禁風,如今褪下衣物,顯出一身筋骨,才發現肌肉纖薄有度,寬肩窄腰,修長緊緻卻不孱弱。頭髮卸了冠,長長的垂落下來,黑得像白色宣紙上化開的一筆濃墨。
他緩步邁入池水中,泉水只遮到他肩部以下,優美的肩頸線條隱沒於溫熱的泉水之下,水紋一圈圈盪開,他收斂了眼內精光,泡在水中緩緩閉上眼。血污的外袍拋在了燕寧身旁。
燕寧怔怔看著,秦鴻風不加設防的樣子恍惚間和夢裡面那個在桃花樹下飲酒醉後睡去的男子重合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蹲下身,抓起袍子,在水裡浸了浸,胡亂揉搓了兩下。
衣袖捲起,不經意露出顏色泛黑的經絡。他看了會兒,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
燕寧咬了咬牙,哆嗦著手解下自己的衣服,也一同下了水。
赤足點在泉地的砂石上走過去,泉水雖溫熱,他卻凍得渾身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