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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鴻風終於看不下去,一伸手分開他們,笑吟吟道,「道長,這算是怎麼回事?」
道士定睛看向他,身體突然簌簌抖起來,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終於一咬牙,猛地反手從背後抽出那把銅錢劍,退後一步,懷裡掏出一道黃符,啪的往劍身上一貼,劍身不住抖動,發出一陣金錢敲擊的鳴動聲響,周身大亮,遍體紅光。
道士拿著那把銅錢劍,後腿一划,手臂上指,人如飛鶴,劍尖直指秦鴻風眉心,口上大喝,「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秦鴻風面色不變,泰然自若。
茶攤上的茶客都驚了,紛紛側目。
道士雙腳踏地,飛升起來,凌空耍了個把戲,持著劍卯足勁地用力向下,可那把銅錢劍直指著秦鴻風眉心,卻怎麼都刺不下去。
只見劍上紅光更盛,敲擊聲更響,道士目眥欲裂,冷汗如黃豆般顆顆從額頭滲出,握著劍的手青筋畢露,抖動不止。眼看支撐不住,乾脆雙手一起握著劍柄,咬牙大喝一聲,可任憑他怎麼用力,卻怎麼都無法再前進一寸。
僵硬膠著之時,秦鴻風終於輕聲一笑,原先負在身後的手抬手一揮。
道士驚叫一聲,整個人突然飛出去,手中握著的銅錢劍紅線盡脫,片刻間分崩離析,噼里啪啦掉了滿地銅錢。人落在一旁的桌子上,砸得木板斷裂,狼藉一片。
秦鴻風垂眼看了看,冷笑一聲,「不自量力,你算什麼東西?」
銅錢劍一散,那落在地上的道士,口吐鮮血,不一會兒身形突然消散化作一團猙獰黑氣,騰騰升起,在半空中橫衝直撞,妄圖逃竄。
秦鴻風目光一凌,「又想逃?」袖中清鴻影如靈蛇般竄出,一劍刺破那團黑氣,只聽得半空中響起一聲悽厲慘叫,黑氣潰散得凝不成形狀,狼狽跌到地上。
收回清鴻影,秦鴻風漠然地走過去,想要看看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東西,竟敢三番兩次尋釁於他。
本以為它已經是強弩之末,可秦鴻風剛一挨近,它卻猛然暴起,秦鴻風一驚,抽劍抵擋,黑氣卻徑直越過他,朝著燕寧襲去,一口吞噬後迅疾地裹挾著朝遠處飛離。
秦鴻風沒想到這東西的目標竟是燕寧,臉色大變,也掐了訣飛身跟上,到底是晚了一步。
第36章 南宮懷瑾
燕寧被困在一團黑霧中,渾身不能動彈,目不能視,黑壓壓一片,耳邊是隆隆的風聲。不知道飛了多久才停下來,渾身束縛一散,人狼狽地從半空滾落在地。
他撐著地站起來,抬眼才發現自己赫然又回到了王城中,一間破落宮殿,滿地的碎石瓦礫,房梁坍塌,屋頂的星圖彩繪只剩了一半。
那團黑氣在不遠處凝作一團,空中盤旋良久,形狀才漸漸攏聚成人形,落到地上。等黑氣散盡後竟變成了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額頭點了抹硃砂,頭髮一部分梳了盤髻,留了兩縷青絲垂在耳側,著一身右衽的寬鬆長袍,模樣看著極輕。
只是面色蒼白,憔悴不堪。
燕寧原先還暗忖不知這是什麼妖邪,真見了樣貌,卻驚得動彈不得。那樣謙恭又儒雅的模樣,在過去的記憶里他早見了無數次。自出生起便養在欽天監,隨著師傅觀察天象推算曆法,不問外事,養就了一副天真的菩薩心腸。16歲時承襲了師傅的官職,立在朝堂上,在眾權臣之間,與自己一般大小。
燕寧嘴唇顫動,「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南宮懷瑾捂著傷處,被一劍刺穿的地方往外流淌著青色的血,他強笑了笑,朝燕寧行了禮,「王上,懷瑾從未想過還有能見到您的一天。雖然境況不堪了些,但懷瑾心中十分高興。」他說著,腳步踉蹌了下,立都立不穩。
燕寧急急兩步上來扶他,南宮懷瑾卻退後了一步,勉力靠自己支撐著,「臣今日之所以要用這種手段帶王上來此,實是有些話不得不說給王上聽,不可,」他深呼吸了一下,「不可給外人知道。」
燕寧不明就裡,只能順著他的話頭應下。
南宮懷瑾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徐徐淌下兩行淚水,「王上,是我害了您。」說著,撲通一聲便跪下了。
燕寧不敢受禮,大驚之下也膝行著靠近他,只是看他這樣傷心,實在是手足無措。
「是我蒙昧,誑語自稱知仙佛,誤導了王上。」南宮懷瑾哽咽地抽了抽鼻子,「王上還記得我曾說郗國的轉機需得上山求來嗎?」
燕寧更是一頭霧水了。
「我其實,從未相信過你能成功。」南宮懷瑾勉強笑了笑,「畢竟就算真有仙佛也不是凡人幾下叩拜就能求來的,成仙得道的人又怎麼會去管凡間的事呢?我這樣說,只是受了王后的旨意,想讓你無功而返,從而背負一個不誠失德的罪名,或廢或立都容易些。」
燕寧垂了垂眼,心中並沒有怪責的意思。
「可你卻將秦鴻風帶回了宮。我那時還不知道他是誰,只以為你是被民間術士騙了,又或者找了個人來冒名頂替。想他就算真有法術也不過是雕蟲小技。只是後來你那麼信任他,他也的確步步為營,扶持著你,幫了你許多。我才留了心,又推算了一次,卻得了一個自相矛盾的結果,似乎生死存亡都在此人一念之間。」
「我眼看著郗國國運漸衰,越來越想不通。如果我第一次算的是對的,那為什麼郗國沒能改運,終至亡國呢?而如果他真是命定之人,他這樣盡心竭力地輔佐,為什麼沒能帶出一點生機,反而使歲星愈加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