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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非歡嘴唇動了動,他攏了攏袍袖,背過身,拖曳的衣擺在枯葉間劃出一道蜿蜒的痕跡,此刻涼風瑟瑟,夜色寂寥而濃稠。他說,「那是你不懂,他願意留下你,就表示他割捨不下。明明知道不是,仍抱著絲無用的希望,用了情的人,總會變得可笑。你錯漏再多,他也會捂住眼睛,自己去欺騙自己。」狐非歡頓了頓,殷紅的嘴唇勾出點譏誚的弧度,「多情讓人懦弱,只有懦弱的人,才會連面對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燕寧下意識,「他倒不是個懦弱的人。」
狐非歡轉回頭,眉頭皺著,「你說什麼?」
燕寧覺出自己失言,掩了嘴,又握掌成拳,掩飾說,「我的意思是,多情也沒什麼錯,世間多的是朝令夕改,薄情寡義,若能如此一心一意,縱使身陷絕境毫無轉圜,仍一往無前孤注一擲,豈不是更彌足可貴?」
他話未說完。遙遙便傳來了一陣輕笑,悅耳得像清風吹拂過竹林。
狐非歡一下變了臉色,「是他?」他猛地轉向燕寧,「是你帶來的?」
燕寧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沒等他解釋,狐非歡已反手成爪,扣住他的咽喉,將他抵在樹幹,「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好狡猾,真以為這樣就能賣他人情,跟他雙宿雙棲嗎?」另一隻手揚起,憑空幻化出一條烏黑長鞭,凌空一下,霹靂作響,正想揮動,卻怎麼都動不了,驚懼間,又被一股力道掀翻在地。
燕寧好不容易掙脫束縛,被掐的呼吸不暢,軟軟靠著樹幹滑坐下來。他急促地呼吸了下,然後聞到一股奇怪的香氣,剛覺不妙,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秦鴻風從樹冠間躍下,正巧將燕寧接過。
狐非歡看見他,惡狠狠說,「是這小子出賣的我?你好手段,這麼快就讓他倒戈?」
秦鴻風淺淺笑了,「一別數年,別來無恙?」
第11章 比試
「別惺惺作態了。」狐非歡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跡,然後躬身暴起,身高飛漲一丈,它十指成爪,鋒利如刃,雙目腥黃,眼角飛紅,身後九條尾巴張揚肆虐,所經處摧枯拉朽,揮舞如鋼鞭。
秦鴻風有心讓他,沒有持兵刃,只隨手摺了根樹枝,挽了個劍花,就那麼輕輕巧巧一旋,就將來者的攻勢化解了,輕巧易折如樹枝,卻教狐非歡攻不進去,處處碰壁。他們臨空對拆了數十招,秦鴻風沒有使出全力,也逼得狐非歡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二人修為相差太大,沒有一招斃命,已經是手下留情。
最後秦鴻風一拋那截枯枝,指尖一動,將它彈了出去。迅如飛矢,利如冰刀,狐非歡眼睜睜瞧著它越來越近,竟然避讓不開,一截枯枝好像長了眼睛一樣,逃到哪兒便追到那兒。狐非歡步步後退,最後跌落在地,那節枯枝便在離他只有半寸的地方,收了來勢,直直掉在地上。狐非歡坐在原地,一身冷汗,感覺在鬼門關走了一道。
秦鴻風收了招,還有心思評價一番,「你的修為進展不錯,相比從前已升了一個境界,就你同類資質看已是佼佼者。只是過於激進,修煉路數不對,容易走火入魔。」
「若不是你,我何須再挺而走險?血玉若仍在我手上,今天勝負便不是如此了。」狐非歡滿腹怨憤。
秦鴻風倒心平氣和,「你當初得到血玉卻不知如何使用,又被南疆苗氏的人追捕。你求我與你合作,答應若你能平安無事離開南疆,便將此物贈予我是不是?」
狐非歡瞪著他,心中大罵這些話不過是權益之計,若真給了他,自己豈不是白忙一場,自己哪會那麼傻。「可你後來虛情假意答應助我修習,又打傷我取了血玉離去,害我沒了百年修為,險些化回原型,這是不是事實?」
「是你自己貪心不足。你根基薄弱,在血玉的幫助下若只求速成,必然無法吸收。可你一味求快,甚至想取我精元,後遭反噬,與人無尤。」
「那你就這樣看著,等我步步踏錯,直至功法逆行,百年修行無可挽回。那麼長時間,既不施以援手,也不提醒我一句?」狐非歡想起往事,惡狠狠的,險些將銀牙咬碎。
秦鴻風淡淡掃他一眼,「這本來就是你的選擇,我沒有強迫你也沒有引導你。」
狐非歡氣得青筋直跳,「這就是你最可惡的地方,明面上與人無害,內在卻如此冷血無情。」
秦鴻風聽到這話,似乎愣了一下,沉默半晌,才說,「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誰?」狐非歡一看他視線所指,是懷中暈過去的燕寧,隨即恍然,「被你偷了血玉後,我養好傷便去郗國找你……講理。」咽了險些脫口而出的尋仇,頓了頓,又說,「誰知到了那兒,已經是一片廢墟,只有他在廢墟上遊蕩。他那時,不過一介孤魂野鬼罷了,糊裡糊塗,連樣貌都凝不出來,被諸鬼欺凌。」
「我恰好救了他一次,也許冥冥中有種緣分,開始只是覺得這鬼傻乎乎的,連香也不會爭搶,便助他一臂之力,助他化形出來。而一看到他的樣子,我就知道他是誰了。後來發現他沒了記憶,我就有了個主意。」
「你的意思是你幫了他?」
狐非歡譏諷笑笑,「你不相信?那為什麼不去問問他呢。哦,我差點忘了,他前塵盡忘,不過是個聽話的傀儡,前些日子還要殺你呢。勉強算是個趁手的兵刃,可惜忘恩負義,他能背叛我,對你又能有多少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