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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非歡咿咿呀呀地胡叫,肢體交纏,狀似意亂情迷,藉機用手纏著唐塵披散的頭髮,以報方才扯痛他的仇。
第二日清早,燕寧他們下樓時,看見唐塵已整理好行裝,還貼心地租了輛馬車在客棧外等候。
道旁楊柳依依,槐樹飄香,他立在下面,長發及膝,膚白勝雪,神情淡漠,真有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秦鴻風和唐塵輪流趕車,燕寧和狐狸則待在車廂內。
車廂里布置的舒適,秦鴻風給他留了幾本話本兒打發時間。那狐狸不知昨夜做了什麼,睡得昏天黑地,被唐塵放到車廂里時,也不過是團了個舒適的鋪蓋卷接著睡了,一眼也未去瞧燕寧。
虧得燕寧還擔心半天,想他要是為之前的事質問自己該如何應答。
其實,怎麼想都是狐非歡理虧,自己才是受騙的一方。狐狸都不在意,他何必耿耿於懷?
到了正午,狐非歡終於醒了,翻了個身,肚子餓得直叫喚。毫不避諱地從角落裡的包裹里扒出只油紙包裹的雞,大快朵頤起來。連骨頭都不吐地嚼碎了咽下去,渴了就拿後爪抱著水囊噸噸喝兩口。吃飽喝足後,懶洋洋靠著車廂壁打著飽嗝,坦著胸腹,皮毛上沾滿了整雞的油漬。
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狐狸睜開惺忪的眼瞥了瞥燕寧,一句話不說,又昏沉沉睡過去。
這一路上,狐非歡吃飽了睡,睡醒了吃,活活過成了一隻豬的生活。
燕寧後來才想明白,想來,狐非歡不僅化回了原型,連人話都不能說了,否則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一言不發地和他在這小車廂里窩了幾日。
幾人晝夜兼程,一路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馬。
不過五日,就到了山腳。燕寧被秦鴻風抱下馬車,狐狸躍到了唐塵懷裡。二人都有功夫,腳下輕點,就上了山麓。
小屋倚著山泉,靠著松林,遠山成碧,流水迢迢,宛如世外桃源。
少安少白在山中苦等一月,連個信兒都沒等來,心中十分忐忑,都在想要不要下山去找找了,生怕他們的師傅被人拐跑。
眼下見秦鴻風回來了,自然喜不自勝,可見後頭還跟了其他人,都愣住了。
少白問,「這位是?」
秦鴻風介紹,「這是唐塵,苗疆唐家這代的族長,是我之前路上認識的朋友,在這裡暫住幾日。」
少安湊過去,拿手逗了逗他懷裡狐狸的長須,不妨狐狸呲牙咬上來,得虧他反應快,縮回了手,面帶可惜地說,「這狐狸挺漂亮的,就是凶了點。他這身皮毛可值大價錢。」
狐狸聽他要扒了自己的皮去賣,瞪圓了眼,在唐塵懷裡張牙舞爪,幾乎要跳出來。
唐塵險些抱不住他,索性把他放地上,讓他自己鬧。
狐狸又慫了,可憐兮兮地窩在他腳下,拿縮了指甲的爪子扒拉他褲腿。
少安被逗樂了,「這狐狸還挺有靈氣的,好像能聽懂人話。」
唐塵重新蹲下身,把它抱起來,冷淡地嗯了一聲。「他也凶得很,最討厭有人不經同意碰別人的東西。」
唐塵他們被安置在了西邊的屋子,燕寧仍舊是之前的客房。秦鴻風睡主屋。
經過主屋時,唐塵停下腳步,鼻翼闔動了下,然後轉頭看向秦鴻風,「還有五日。」
秦鴻風點點頭。
秦鴻風進了主屋,撤了全屋防護的陣法。
案几上書和紙頁狼藉一片,他掀開一片滿是墨漬的宣紙,小木偶趴在那兒睡得正香。青衫斑斑點點,都是墨水。
秦鴻風有些好笑,從匣子裡挑了條紅色的衣衫給他換上。
小木偶被折騰醒了,瞧見他在給自己換衣服,雖然木頭身子啥也沒有,還是紅透了臉,小聲說,「我自己可以。」
秦鴻風點點頭,讓他自己收拾好。
小木偶換好衣服,乖巧坐在疊起的書冊上,小身杆挺的一板一眼,行坐起臥都頗有講究,「你去了何處?怎麼這麼久?」
「回了雍州城。」
小木偶一愣,眼睛垂了點,低聲問,「你去那裡做什麼?一切還好嗎?」
「挺好的,人流興旺,生活富足,和從前一樣熱鬧。」
小木偶眼神透出些嚮往。
「等你好了,就帶你去看看。」秦鴻風柔和地回。
桌上攤著目前狄國的疆域圖,一些關鍵要塞都被圈出來做了記號。「你這幾日都在看這個?」
木偶點點頭,又試探著問,「你上次提到的那個人,又說找到了但還要試一試,怎麼樣了?」
「不會有錯了。」秦鴻風言辭篤定,只覺心愿得償,鬱結盡銷,「五日後是月食夜,屆時鬼神遮眼,天地混沌,陰氣最盛,我引魂入體,你就可以魂魄歸位,死而復生。」
木偶有些激動,從書冊上跳下來,背著手在書案上來回走了兩遍,然後走到他面前,木雕手掌敷在他手背上,言語真摯,「多謝,我心中實在高興,若沒有你,我一定無法得償所願。我前段日子總做夢,總想到過去的事,夢裡那些狄國逆賊破城而入,狀如野獸,屠殺姦淫,無惡不作,閉上眼都是滿城屍骸的慘況,他們要我保護好這個國家,我卻沒有做到,不甘而死,心有怨憤,即使死了也不能瞑目,若不是你幫了我,我必定成為孤魂野鬼,永世不能超生。」
秦鴻風被冰涼的木頭手一握,渾身一震。又想到之前在客棧時,燕寧對自己說的話,卻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燕寧心中真正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