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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頭小人一怔,垂了眼,隨後竟然笑了笑,溫言道,「懷瑾說只有你能救郗國,果然所言不虛。」

    秦鴻風面色陡然僵硬,他難堪地撇開眼去,「聚魄重生,關竅甚多,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我還要帶那人去一處地方,試試真偽。少安少白不知你真相,留你一人在此處,若有什麼意外,你便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我都會知道。」

    木頭小人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

    第12章 一眼起凡塵

    他勸好了木頭小人,從房內出來,後來的一日,他都守在燕寧床邊,等他醒轉。

    等待的時間總被拉得很長,無事打發,他看著沉沉睡去的燕寧,無意間想起自己初見他時的情景。

    那人年紀還輕,單薄身軀匍匐在煙塵滾滾的山道上,紅日黃土,漫天雲霞瑰麗。他三步一叩首地沿著山道向上爬,偶爾抬起巴掌大的一張臉望望遙遙的山頂。那張臉蒼白秀麗,冷汗密匝匝地滲出額頭,兩道細眉絞著,透著股不服輸的倔勁兒。

    自己已很久沒見過生人,生了好奇,就站在比他高兩級的山階上,問他這是做什麼。

    那人愣愣看著自己,隨後狠狠磕了三個頭,再抬起頭時,額頭淌下的血猙獰地爬過那張秀麗的臉,在下頜處滴落。他說求仙人下山,襄救郗國,若心愿得償,萬死難報,必以餘生追隨座下,長報天恩。  

    自己看他滿面血污,只有一雙眼極其明亮篤定,一身瘦弱脊骨在被汗濡濕的衣衫下顫動不止,自己明明從未動過下山的心思,卻教這一眼牽起了凡塵俗念。

    「可我不是仙人,只是會些法術。」怕他誤會,還需仔細解釋。

    那人蒼白乾裂的唇動了動,低垂了頭,畢恭畢敬,「懷瑾說,教我去清風山上尋,見到的第一人便是能救父王的仙人。他自小在欽天監長大,是通達三界的神官,從未妄言,不會有錯。」

    自己輕笑了笑,「原來別人說一句話你就信了啊,那可太好騙了。」

    如此便是了,他既然言辭鑿鑿,自己也順水推舟。

    雖然助他救了郗王,那是因為此人壽數未盡,稍微懂些練氣養生的人,便能攬上一功,自己並沒有什麼通天徹地的本事,白受此人感恩戴德,千叩萬拜,反而有些心虛。

    後來他父親大限終至,無力回天,自己又憐他年幼失怙,旁無兄弟,藐然一身。朝堂上世家大族虎狼環伺,邊境外狄國鐵騎虎視眈眈,於是仍然沒有離去,擔了個虛職,留在他身邊,為他排憂解難,偶爾逗他一笑,倒也覺出點紅塵紫陌的樂趣。

    可自己私下掐訣問卜,無論試了多少次,郗國都是紫薇星落,大凶之兆,而狄國君王宇文直才是真龍轉世,天命所歸。  

    天道正統,不敢有違,非人力能摶轉。

    縱使再不舍,也只能看著郗國一步步走向必然的命運。

    燕寧上一世受苦太多,背負的俱是如山海般沉重的命途責任,旁人殷殷期望俱落在他肩頭,內憂外患,直至孤城自守,焚於大殿,都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刻。

    這一世重生,沒有前塵牽絆,合該活得逍遙自在快樂些才是。

    秦鴻風垂眸想著,心中很柔軟。

    正思量間,燕寧已經醒了,正一眨不眨看著他,

    秦鴻風扶他坐起來些,溫聲說,「我已經餵你服了解藥,只是毒性太深,還需觀察幾日,性命已經無憂。」

    燕寧撩起衣袖看了看,果然那條隨經脈生長的黑線已經消失。他心下甫定,很是感激,又牽掛起秦鴻風的私事來,「你得到你要的答案了嗎?」

    秦鴻風一下子不解,反應過來後,才淺淺笑起來,他點了點頭,望著燕寧的眼神又溫柔了幾分。

    燕寧被這眼神看得一驚,心中方寸大亂,磕磕絆絆地又問他答案是什麼?似乎隱隱察覺到了什麼,卻又不敢去信。

    「你難道沒有覺得奇怪過嗎?」秦鴻風緩緩地解釋,「若真是尋常的孤魂野鬼,狐非歡為何獨獨挑了你到我身邊?他如果真有塑形易容的本事,變幻了自己的相貌豈不是更容易?他知我甚多,又比你狡獪多詐,當然更不容易露出馬腳。」  

    燕寧聽下去也覺得有些道理,他先前也想過為何狐非歡總罵自己蠢鈍不堪,卻從未想過要換一個人頂替。

    「是他知道你就是燕寧本人,這皮相本來就是你的本相,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像的兩個人?你自然就是他,他也自然就是你。」

    秦鴻風溫柔地替燕寧將散亂的髮絲整理到耳後,溫熱的指腹摩挲過臉側,「只是你魂魄不全,所以玄光鏡才看不穿你的前世,所以不能吃凡間的東西,這身體也維持不了長久,但你能回來,已很難得。」

    燕寧有些不知所措,「可那些事情,我一點記憶也沒有。」

    「無妨的。」秦鴻風風輕雲淡地搖了搖頭,「我會幫你尋回來。」

    說完,他又拉了燕寧的手,看著他,「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燕寧看著那雙眼睛,一時有些恍惚,想也沒想就點了頭。

    他和燕寧打點行囊起身,留下少安少白二人看顧草廬,又暗地囑咐少白照看好鴿房,繼續與四方聯絡。

    二人輕裝簡行,一路下了山往南方去。

    到了瓜州,正是暮春時節,江南草長,雜花生樹。

    在渡口花銀兩包了艘船,是江南的吳蓬船,一路飄飄蕩蕩,穿過松溪,繞過一片白花花的蘆葦盪,船艙中熱著酒,外頭雨簾倒掛,水天一色,江平如鏡,朦朦朧朧,景致堪可入畫。船家披著蓑衣撐船,唱著江南的俚曲,賣他們兩隻肉多肥美的膏蟹,就著薑絲米醋,實在是難得的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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